《论语信述》7.15 述而篇——夫子为卫君乎?
冉有曰:“夫子为卫君乎?”子贡曰:“诺,吾将问之。”入,曰:“伯夷、叔齐何人也?”曰:“古之贤人也。”曰:“怨乎?”曰:“求仁而得仁,又何怨?”出,曰:“夫子不为也。”
冉有说:“夫子会帮助卫君吗?”子贡说:“好,我去问问他。”子贡走进屋子,说:“伯夷、叔齐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孔子说:“古代的贤人啊。”子贡说:“他们怨悔自己的行为吗?”孔子说:“他们所求的是仁,得到的也是仁,还怨悔什么呢?”子贡走出,说:“夫子不会帮助卫君。”
为:犹如“助”之义。为,音wèi。朱子:“时孔子居卫,卫人以蒯聩得罪于父,而辄嫡孙当立,故冉有疑而问之。”
卫君:即卫出公。名辄,为卫灵公之孙,太子蒯聩之子。按:卫灵公宠爱南子,太子蒯聩欲杀南子而不成,于是被逐,逃于外国。灵公卒后,卫人立蒯聩之子辄,这就是卫出公。晋人以蒯聩来侵卫国,卫人拒之。于是有了所谓的“父子争国”。时孔子居卫,其弟子不知孔子是否助卫君辄来拒其父,故子贡问之。
诺:应答之辞。朱子:“君子居是邦,不非其大夫,况其君乎?故子贡不斥卫君,而以夷齐为问。”
伯夷、叔齐:夷齐有兄弟让国之事。郑汝谐:“孤竹君欲立叔齐,叔齐以伯夷为长而逊之,伯夷以非父命也而逃之。二人俱不立,国人立其中子。”程子:“伯夷、叔齐逊国而逃,谏伐而饿,终无怨悔,夫子以为贤。”钱穆:“子贡不欲直问卫君事,故借问伯夷、叔齐是何等人。”
怨:怨悔、怨恨。李炳南:“怨者,意指伯夷怨父,叔齐怨兄也。”
求仁而得仁:夷齐所求是仁,所得亦是仁。李炳南:“求仁得仁者,伯夷能顺乎亲,孝也;叔齐能恭其兄,弟也。孝弟乃仁之本,仁者天爵,国君人爵耳。”钱穆:“孝弟之道,即仁道。”
又何怨:又有什么怨恨呢?孔安国:“以让为仁,岂有怨乎?”《正义》:“惟夷齐之让,出于亲爱之诚,其心无非求仁,而即得仁,尚何所怨乎?”
夫子不为也:夫子赞许伯夷、叔齐,于是子贡推知其不赞成父子争国。郑康成:“父子争国恶行,孔子以伯夷、叔齐为贤且仁,故知不助卫君明矣。”
《论语注疏》曰:此章记孔子崇仁让也。伯夷、叔齐,孤竹君之二子,兄弟让国远去,终于饿死,今卫乃父子争国,争、让正反。君子杀身以成仁,夷齐虽终于饿死,得成于仁,岂有怨乎?
李炳南曰:伯夷、叔齐兄弟让国,孔子赞为求仁得仁。可知孔子讲求相让,而非相争。不去卫,而又不助卫君,为卫国计,息争免祸而已。
《论语正义》曰:引夷齐者,借二子以正卫事也。盖辄之立及拒蒯聩,是“以王父命辞父命”;然叔齐亦是父命立之,及父死,不复拘执父命而让国伯夷,与卫辄之坚执王父命而辞父命者相反。若伯夷则又遵守父命,而终让国不受,与卫蒯聩之弃父命而争国者相反。
朱子曰:盖伯夷以父命为尊(孝),叔齐以天伦为重(悌)。其逊国也,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,而即乎人心之安。既而各得其志焉,则视弃其国犹敝蹝尔,何怨之有?若卫辄之据国拒父而惟恐失之,其不可同年而语,明矣。
郑汝谐曰:(夷齐)二人俱不立,国人立其中子。使当时无中子可立,则二子必不使宗国绝嗣也。苟国中有主,二子可以各行其志矣。夷齐之奔,饿死不恤,一则存君父之命,一则念天伦之叙,此求仁而得仁也。子贡以其穷也,而疑其怨。夫仁者之心,循乎天理;天理所安,何怨之有?
张栻曰:夫子告之以求仁而得仁,谓二人者求夫天理之安而已,夫岂利害之计乎?明乎此,而后知古人所以处身谋国之宜矣。
陈祥道曰:盖兄弟之让则仁,父子之争则不仁。孔子善夷齐之仁,而恶卫君之不仁。
《群经识小》曰:以灵公而废蒯瞆,蒯瞆无辞;以辄而拒蒯瞆,则辄将何以为心矣?
云门隐者按:蒯瞆与卫君辄之争,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,无论卫君辄是否站在正义的立场上,“父子争国”之实已成。而成之者,卫灵公也。孔子对于“父子争国”之事是不会参与的。助其骨肉相争,是乱人伦,夫子不为也。“父子争国”之后,卫国动荡衰微。
李炳南曰:父子争国,实由外力使然,聩辄父子未必皆有恶行。
《论语偶谈》曰:晋卫为仇,几于势不两立,而蒯瞆乃背父而奔依之。会灵死,(赵)鞅借纳瞆以潜师伐丧。盖瞆惑于纳己之言,不悟鞅之意在袭卫。卫之拒固灵公之志,亦宗社之计,不得不然。
郑汝谐曰:夫辄之立,非灵公命也,有公子郢在,足以君其国。辄当委其国而逃,若卫人拒蒯瞆而不纳,则必立公子郢,辄可以全父子之分矣。诿曰吾国不可无主,吾父不可复见先君于庙,而乃据其国以抗其父,其得罪于夷齐也大矣。
刘宗周曰:愚谓古今让国,惟夷齐尚矣。郢也承先君之命而自立,可以无憾于兄弟者。即亡人之子(辄)可以得国,而父子之间终于难处。宁以身定国耳,知不出此而让国以酿乱,废先君之统纪矣,焉得仁?春秋之于季札也亦然(按:季札之让,国乱数世,卒以消亡。卫吴同病。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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