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，貞。丈人吉，無咎。

【題解】：垖，土丘，坎也。帀，周圍，坤也。坎承坤，師之字也。坤象兵眾，震象統帥，坎歸於一，統帥將兵，一能使眾，眾能歸一，正眾拒險，師之名也。《棫樸》云：「淠彼涇舟，烝徒楫之。周王於邁，六師及之。」師之辭也。外不動如地，內趨變若水，強而示之以弱，智而示之以迷，兵行詭道，師之象也。推而廣之，兵眾、軍旅、詭道、征伐、憂患，悉謂師也。

【注釋】：師，兵眾，坤也。丈，杖也，歷危乘險，匪杖不能扶行。丈人，王伯之所依仗者，指九二，震也。

【玩辭】：正固執事如丈人，吉無咎。師之興者，陰之聚也，無主則亂，師道貴正，苟失其正，民弗從焉，其唯大人為能正之。《採薇》云：「駕彼四牡，四牡騤騤。君子所依，小人所腓。」所謂「丈人」也。九二剛中，體兼坎震，智且仁勇，正眾拒險，統帥之象。六五柔中，一體坤順，信且寬厚，任賢達能，人君之象。二五志應，剛柔相濟，智勇仁信，以兵止兵，唯吉為能無咎。文武有姜尚，得行王道。齊桓有管仲，晉文有先軫，唯行伯道。王道以德，伯道以力，行王行伯，存乎執杖者，非在杖也。

【觀象】：初四互解〔䷧〕，奉辭伐罪，解民倒懸，師之利在除

害。二五互復〔䷗〕，撥亂反正，匡扶正義，師之功在正道。三上互坤〔䷁〕，奉辭伐罪，一匡靖亂，興師保民。反體曰比〔䷇〕，師出伐無道，比入賜有功，春秋賞罰，恩威並施。對體同人〔䷌〕，二人同心，其利斷金，用兵之道，忌眾主，貴致一。

【序卦】：「訟必有眾起，故受之以師。師者，眾也。」訟小則聽之，爭大則伐之，此師〔䷆〕所以承訟〔䷅〕也。師也者，眾陰之聚者，合力之競也。

【雜卦】：「比樂師憂。」眾聚乃危，眾爭乃憂，師行於憂患之際，用於危難之時，聖人深憂其害。師也者，德之救也。救也者，陽之止也，陰之聚也。陽止陰聚，不能無憂，憂其刑也。

彖曰：師，眾也。貞，正也。能以眾正，可以王矣。剛中而應，行險而順，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，吉又何咎矣。

【疏證】：師也者，眾聚也。興王師，行王道，佐王化，得師之正。無主則不止，無正則不行。凡師，能左右曰以。九二剛中，帥之有才者，行險能正眾人。六五柔中，上之有德者，順人能全王道。剛柔相應，心無異志，任之也專，履之也信，險道順行，聖人安天下而生民從焉，何咎之有哉？其道善也。

象曰：地中有水，師。君子以容民畜眾。

【疏證】：地之無水，爞爞然不能生物，水之無地，夢夢然不能成形。地中有水，聚之則一，散之則眾，一能使眾，眾能歸一。君子觀法，兵民合一，容保生民，畜聚兵眾。水聚藏於地，有水之利，無水之害。兵畜養於民，有兵之用，無兵之禍。兵行險道，坎也。民為邦本，坤也。容民畜眾，悉謂坤也。

初六：師出以律，否臧凶。

象曰：師出以律，失律凶也。

【注釋】：律，王命始授，震也。否，帛本通作不。臧，執事順成，坤也。否臧，逆命敗事，坎也。

【玩辭】：師之初起，君王授命，將帥執事，逆命而敗，凶。陰柔處下，承剛行險，兵凶始作，可不敬慎乎？主君不能親征，授命將帥，將帥執事，非授事也。將在外，君命有所不受。師之可戰，君曰無戰，必戰可也；師不可戰，君曰戰之，無戰可也。進不求其名，退不避其罪，本乎社稷之衛。孫子曰：「凡用兵之法，將受命於君，合軍聚眾。」所謂「師出以律」者，專征伐也。

【觀象】：坎〔☵〕變兌〔☱〕體坤〔☷〕，百流匯川，川雍為澤。止其行流，失節恐決。遇師〔䷆〕參節〔䷻〕之臨〔䷒〕，師出敬始，失律不節，執事逆命，不待八月，凶可立見。孔子曰：「必也臨事而懼，好謀而成者也。」是故君子之治必謀諸始也。

九二：在師中，吉無咎，王三錫命。

象曰：在師中吉，承天寵也。王三錫命，懷萬邦也。

【注釋】：錫，同賜。命，詔命。王三錫命，一命賜爵，二命賜服，三命賜車馬，五應二。寵，寵任。

【玩辭】：將帥執事，唯吉無咎，君王三命其賜。剛中履險，伐罪弔民，二象將帥而主其師，其功也大。柔中居易，勤恤民隱，五象人君而行其政，其賞也重。二得五應，承天之寵，專征伐也。二能應五，胸懷萬邦，衛社稷也。上推其誠，下任其能，上下懷德，君授命而不疑，帥執事而無猜，吉而無咎。《兔罝》云：「赳赳武夫，公侯干城。」剛中明斷者，可為將帥也。《長發》云：「不競不絿，不剛不柔。」柔中寬裕者，可為君上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坎〔☵〕變坤〔☷〕體坤〔☷〕，水聚於地，兵畜於眾。水興其利，兵行其用。遇師〔䷆〕參比〔䷇〕之坤〔䷁〕，王者之師，弔民伐罪，用有其道，及其興也，胸懷萬邦，及其成也，寵綏四方，克相上帝，執事順成，天人鬼神無不親同，何憂之有哉？《菘高》云：「申伯之德，柔惠且直。揉此萬邦，聞於四國。」所謂「承天寵，懷萬邦」也。

六三：師或輿屍，凶。

象曰：師或輿屍，大無功也。

【注釋】：或，古同惑，疑惑，坎也。輿，眾人，坤也。屍，主事，震也。輿屍，分權眾主，柔據剛，坤乘震。大，終也。

【玩辭】：行師而惑於眾主，任人不專，事權不一，凶。兵眾之所出，主於一人，多則生疑，非所任也。剛明守中，處事決斷，能正眾志，九二主師。失位乘剛，德不配位，兼領竊權，掣肘將帥，六三滯五，致王命有所不達，終無事功，凶其宜也。《無衣》云：「王於興師，修我戈矛。與子同仇！」六三失之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坎〔☵〕變巽〔☴〕體坤〔☷〕，輿師分權，任事不專。無功覆敗，師出不完。遇師〔䷆〕參井〔䷯〕之升〔䷭〕，王師南征，能無恤乎？君臣無猜，授命執事，可以勿恤，輿屍敗師，繘井羸瓶，誠可恤也。《出車》云：「憂心悄悄，僕夫況瘁。」所謂王師有恤也。「既見君子，我心則降。」所謂勿恤南征也。

六四：師左次，無咎。

象曰：左次無咎，未失常也。

【注釋】：左，退也。凡師一宿為舍，再宿為信，三宿為次。

【玩辭】：軍隊後退駐紮，無咎。陰柔居正，無關於陽，不拘於常，見其可而進，知其難而退，進退以時，用保完師，無其咎也。老子曰：「君子居則貴左，用兵則貴右。」兵行險道，不以左貴，左次不進，退之遠，宿之久，退不避罪，待命而已，未失常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坤〔☷〕變震〔☳〕體坎〔☵〕，動示之靜，險伏

於易。水無常形，兵無常勢。遇師〔䷆〕參復〔䷗〕之解〔䷧〕，左次無咎，利西南也。反覆其道，未失常也。進退不拘於勢，行止不囿於時，中復夙往，蓋其審也。

六五：田有禽，利執言，無咎。長子帥師，弟子輿屍，貞凶。

象曰：長子帥師，以中行也。弟子輿屍，使不當也。

【注釋】：田，田地，坤也。有，不宜有。禽，禽獸喻敵寇。執言，授命，震也。貞，終也。使，命也。

【玩辭】：田有禽獸為害，宜授命，無咎。長子統帥三軍，弟子分權制衡，終凶。柔中履尊，非為兵端，敵寇犯境，興師討伐。下應剛中，授命與能，不勞於事，焉有不利？無其咎也。剛中應尊，師出受命，群陰歸往，長子帥師，行必中也。六三柔邪，失位乘剛，滯五應二，弟子參事，眾主覆敗，終見其凶，上失命也。九二剛中，受命執事者也。六五柔中，授命使人者也。《泰誓》云：「同力度德，同德度義。受有臣億萬，惟億萬心；予有臣三千，惟一心。」用人而擇之者亡，擇人而用之者王。六三輿屍，執事無功，下之過也。六五輿屍，授命不當，上之失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坤〔☷〕變坎〔☵〕體坎〔☵〕，將帥伐罪，君王執言。師出有名，無遺負愆。遇師〔䷆〕參師〔䷆〕之坎〔䷜〕，王公設險，以守其國，有師之用。長子帥師，奉辭伐罪，行師之用。弟子輿屍，任人有不專，失師之用。《長發》云：「矢於牧野，維予侯興。上帝臨女，無貳爾心。」師不可貳，戒輿屍也。

上六：大君有命，開國承家，小人勿用。

象曰：大君有命，以正功也。小人勿用，必亂邦也。

【注釋】：大君，天子。命，冊命。開，帛本訓作啟，創始。開國，分封諸侯。承，領受。家，食邑。承家，冊命卿大夫。曰君曰命曰開，震也。曰國曰承曰家曰小人，坤也。正，定也。

【玩辭】：天子冊命，戰功顯赫者分封諸侯，雖小人有功，亦不可重用。《周禮》云：「若師有功，則左執律，右秉鉞，以先愷樂獻於社。」告捷班師，君王於宗廟冊命，獎賞有功，刑罰有過。小人有功，可賞之金帛，不可以使有家國而為政事。孔子曰：「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，小人不可以大受而可小知也。」上六之謂也。王三錫命，命於出師，以鼓士氣。大君有命，命於班師，以賞有功。弟子輿屍，戒出師之始，則始無弟子亂師。小人勿用，戒班師之終，則終無小人亂邦。聖人防患若此，以定戰功。

【觀象】：坤〔☷〕變艮〔☶〕體坎〔☵〕，冊命君子，承家開國。勿用小人，氣志可奪。遇師〔䷆〕參剝〔䷖〕之蒙〔䷃〕，君子有功，開國承家，小人失德，恃功亂邦。聖賢基於童蒙，禍亂胎於婦寺，納其基，絕其胎，亂無所由。《立政》云：「嚴惟丕式，克用三宅三俊，其在商邑，用協於厥邑。」君子得輿，湯所以王也。「暋為羞刑暴德之人，同於厥邦；乃惟庶習逸德之人，同於厥政。」小人剝廬，紂所以亡也。

【總論】：師者，君子弔民伐罪之道也。尚正眾，用伐罪，戒輿屍。初六，師出以律，能敬始。九二，明王良將，動無咎。六三，師或輿屍，行無功。六四，左次無咎，不失常。六五，有禽執言，靜有功。上六，開國承家，正功過。六爻變化，致一無咎，猜忌有凶，師道勿貳。六爻行用，所以正眾正行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