賁，亨，小利有攸往。

【題解】：艮象百穀，震類草木，百穀草木名卉。離象貝，艮震乘離體，貝而下卉，賁之字也。離文明，艮輝光，經天緯地，照臨四方，萬物章美，賁之名也。《終南》云：「君子至止，黻衣綉裳。佩玉將將，壽考不忘。」賁之辭也。離象日，坎象雨，日照雨潤，百穀鬱郁，草木茀茀，燦然文章，賁之象也。推而廣之，華服、文飾、扮美、奔走、光彩、斑駁，悉謂賁也。

【注釋】：賁，文飾，離也。帛本作蘩，古文繁字，紛也。《釋文》云：「蘩，今作繁。」賁同紛，《左傳》作苗賁皇，《國語》作苗紛皇。小，柔也。二賁須，與上興。四白馬，與下行。五丘園，往求上。初九舍車不應，九三永貞無應，上白賁素位。柔來文剛，剛柔賁然成章，所謂「小利有攸往」也。

【玩辭】：亨通，小者利往。文明以止，無徑情直行之流弊，自明而誠，見德政教化之敷布，所以亨也。《莊子》云：「文滅質，博溺心，然後民始惑亂，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。」守其柔中，失所應與，文而勝質，求剛之賁，故小利有攸往也。

【觀象】：初四互既濟〔䷾〕，水火相濟，文質相須，賁所以亨也。二五互解〔䷧〕，釋疑解悖，赦過宥罪，刑無所加焉，而民協於中。三上互頤〔䷚〕，言者，心之聲，身之文。行者，心之畫，身之質。言行相顧，文質彬彬。初五交豐〔䷶〕，無敢折獄，明而慎。折獄致刑，明以動。明慎而後動，小利往也。二上交蒙〔䷃〕，寡知見者，物不擾也。混蒙蔑者，民不備也。醇厚純素，質之用也。反體噬嗑〔䷔〕，明罰敕法謂之立法，明政折獄謂之執法，立法為體，執法為用。對體曰困〔䷮〕，君子處困，不伸其言，不尚其口，更有致命遂志，以要其質也。

【序卦】：人合而文明資生，物合而文章妙成。傳云：「物不可以苟合而已，故受之以賁。賁者，飾也。」忠信質樸，光明文盛，此賁〔䷕〕所以承噬嗑〔䷔〕也。飾者，文盛故質衰也。

【雜卦】：「賁，無色也。」無色賁之體，有色賁之用，因其無色，求其有色，唯其無色，成其有色，體用相因。老聃曰：「大音希聲，大象無形。」佛陀曰：「空不異色，色不異空。」仲尼曰：「繪事後素。」三聖之論，會通於易，所謂「賁無色」也。

彖曰：賁，柔來而文剛，故亨；分剛上而文柔，故小利有攸往，天文也。文明以止，人文也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，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。

【疏證】：柔其文矣，剛其質矣。一陰麗兩陽，柔來而文剛，質不野而剛能通。二陰止一陽，守剛上而文柔，文不溺而柔利往。恆星天左旋主陽，七緯右轉主陰，陽靜陰動，成天之文。左衽被化，彝倫攸敘，文明以止，成人之文。體察日月運行，通曉物候變化，順時應物。考證人事因革，制定典章禮儀，順天應人。道忞曰：「舞干羽而格有苗，八荒順化；垂衣裳而朝萬國，天下歸仁。」所謂化成也。時變，四時迭運，寒暑往來。化成，去故取新，久而善俗。

象曰：山下有火，賁。君子以明庶政，無敢折獄。

【疏證】：山下有火，其勢甚微，及其熾也，草木焚焉，山石毀

焉。君子觀法，明修政教，勤謹斷案，不荒其事，慎用其明，懼其熾也。尚色為賁，賁之末也。聖人治世，政以正之，刑以齊之，文以賁之。明庶政，勤常事，離也。無敢折獄，慎聽訟，艮也。明庶政，無敢折獄，不可大事，所謂「小利有攸往」也。

初九：賁其趾，舍車而徒。

象曰：舍車而徒，義弗乘也。

【注釋】：趾，足趾。舍，放棄。車，車乘。徒，步行。曰趾曰舍曰車曰徒，悉謂震也。

【玩辭】：飾足以為禮，棄車不乘，徒步而行。君子履道，服冕乘軒，紆青佩紫，志之求也。君子守道，棄逸就勞，剛明處下，德之修也。質剛，徒行不止，獨立其志。無位，不苟其乘，不驅其應。比柔，得其所賁，不絕於文。賁趾，素位而行，不願乎外。舍車，身不徇物，但求乎內。莊子曰：「以刑為體，以禮為翼，以知為時，以德為循。」初九可謂以時為知者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離〔☲〕變艮〔☶〕體艮〔☶〕，入乎禮門，行乎義路。君子里仁，舍車而徒。遇賁〔䷕〕參旅〔䷷〕之艮〔䷳〕，縲紲之憂生於九錫，辱常接於榮，罰常繼於賞，君子通於利害，思不出兼山之位，行不取旅人之災，刑獄無所加焉。《候人》云：「彼其之子，不稱其服。」無位君子戒虛食也。

六二：賁其須。

象曰：賁其須，與上興也。

【注釋】：須，面毛上附者，艮也。上，下頜，指九三。

【玩辭】：文飾鬍鬚。陰柔守中，居正無應，九三亦然，近比而有所得，相與而後興，承剛而後立，其如須之附頤，不能自興，隨頤而動，柔而位卑，依剛以成賁。須之為物也柔，動止隨於頤，善惡系

於質，進退不由文。聖人不言吉凶，失得自見。

【觀象】：動離〔☲〕變乾〔☰〕體艮〔☶〕，誠敬事上，寬裕守中。行止光明，相時而動。陰柔承剛，不貪其功。遇賁〔䷕〕參大有〔䷍〕之大畜〔䷙〕，君子賁須所以自示，積中所以自治，說輹所以自藏。《卷阿》云：「來游來歌，以矢其音。」所謂自示也。《淇奧》云：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」所謂自治也。《烝民》云：「古訓是式，威儀是力。」所謂自藏也。

九三：賁如濡如，永貞吉。

象曰：永貞之吉，終莫之陵也。

【注釋】：濡，潤澤，坎也。陵，欺侮，震也。

【玩辭】：華麗潤澤，長守剛正，吉。遠無應系，乘二承四，文飾已盛，潤澤充盈，文過則質喪，質喪則文弊，唯長守剛正之德，令文不溺質，德成不侮，終保其吉。

【觀象】：離〔☲〕變震〔☳〕體艮〔☶〕，燭木生文，焚山歸質。文質彬彬，然後君子。遇賁〔䷕〕參噬嗑〔䷔〕之頤〔䷚〕，臘肉之食，需去毒也。文飾之賁，當防過也。永貞之吉，遠沉溺也。賁如濡如，君子離欲以養正。《羔裘》云：「羔裘如濡，洵直且侯。彼其之子，捨命不渝。」則是羔裘之濡不掩洵直之質也。

六四：賁如皤如，白馬翰如，匪寇婚媾。

象曰：六四，當位疑也。匪寇婚媾，終無尤也。

【注釋】：皤，白髮，巽也。翰如，疾行如飛貌，震也。帛本通作干，《爾雅》云：「翰，干也。」焦循訓作干。

【玩辭】：賁然白髮，白馬疾行如飛，合婚循禮。四與初應，相賁成文，所謂賁如也。二三間滯，失賁返樸，所謂皤如也。初九象遺民，舍車獨行，內守德義，六四近臣，乘馬得志，外求賢能。初四正應，心意相求，潔其行儀，白其乘馬，疾行而往，所謂翰如也。二三親比，相與以興，志不他求，不滯其應。初不比二，四不親三，舍比用應，洽於禮法。既絕其疑，終得其合，乃無怨尤。賁如濡如，疑文過質。賁如皤如，疑質害文。

【觀象】：艮〔☶〕變離〔☲〕體離〔☲〕，賁然白髮，盜寇相疑。翰如白馬，返樸疾馳。遇賁〔䷕〕參賁〔䷕〕之離〔䷝〕，文飾既極，章明其質，反樸歸真，消散其疑。《盪》云：「爾德不明，以無陪無卿。」是故不明其德者，無其輔也。

六五：賁於丘園，束帛戔戔，吝終吉。

象曰：六五之吉，有喜也。

【注釋】：賁，求賁。丘園，丘坂園圃，遠喧囂繁華，艮也。束帛，十端五匹，以為帛幣。戔戔，微物，巽也。

【玩辭】：求賢成賁，至於丘園，禮微物薄，雖吝終吉。五位陽用柔，納富尚儉，禮順於賢，執文求質。上剛明無應，安素抱朴，內孚於君，執質求文。五上無應，近而相比，巽順相守，君臣道合，或予或求，共治賁功，求得其吉。束帛微物，以之納徵也厚，以之招賢則薄，誠可羞吝。丘坂之高，質樸無華，上所居也。園圃之平，居敬行簡，五所持也。賁於丘園，虛而待物，敦其本也。束帛戔戔，禮微物薄，尚其質也。有喜，陰而承陽，心莫逆也。

【觀象】：艮〔☶〕變巽〔☴〕體離〔☲〕，幽人懷真，隱於丘陵。見素抱樸，安之若命。遇賁〔䷕〕參蠱〔䷑〕之家人〔䷤〕，君上招賢圖治平，吉士納徵思齊家，後昆治蠱修心齋。家國天下，不外一身。修齊治平，無非格心。丘園之簡，聖賢退藏。束帛之約，側陋明揚。《卷耳》云：「嗟我懷人，寘彼周行。」寫其情也。

上九：白賁，無咎。

象曰：白賁無咎，上得志也。

【注釋】：賁，求賁。白，質素，艮主融風。

【玩辭】：質素待文，無咎。剛居柔上，知進退而不競，保始終而自治，貧賤肆志，質素待文。崇尚質樸，依柔而飾，超然素物，無色之素，能全賁道。孰能咎之耶？居無其位而遠繁華，素以為絢，獲乎志也。處無其應而抱道德，被褐懷玉，身有待也。遇六五親比，束帛來聘，服冕乘軒，主賁之功，居得其志。隱居則白，有遇則賁。若以六五擬文王、劉備之德，則上九當飛熊、卧龍之才。

【觀象】：艮〔☶〕變坤〔☷〕體離〔☲〕，質樸無為，靜待文飾。光明四通，居得其志。遇賁〔䷕〕參剝〔䷖〕之明夷〔䷣〕，日入地下，明夷物傷，小成隱大道，浮華蔽至言，君子知大體，碩果不食，歸文於質，見素抱樸，賁成無咎。《子衿》云：「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。縱我不往，子寧不嗣音。」懷玉君子志服冕矣。

【總論】：賁者，君子文質相須之道也。尚不野，用不溺，戒生疑。初九，賁趾，執質求文。六二，賁其須，執文求質。九三，賁如濡如，執質求文。六四，賁如皤如，執文求質。六五，賁於丘園，執文求質。上九，白賁無咎，執質求文。六爻變化，剛其為質，柔其為文，柔動文剛，剛靜質柔。初四應與，二三親比，五上承乘，相須成賁。離象文明，艮體精質。艮一剛二柔，文勝質。離一柔二剛，質勝文。六爻行用，所以相須文質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