萃，王假有廟，利見大人，亨利貞。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。

【題解】：秋氣收殺，兌為取。卦畫文盛，坤為乑。兌乘坤，聚之字也。萃者，聚也。兌巽居東南，巽坤舍西南，同居共舍，巽聚兌坤，萃之名也。《雍》云：「有來雍雍，至止肅肅。相維辟公，天子穆穆。於薦廣牡，相予肆祀。假哉皇考，綏予孝子。」萃之辭也。兌象羊，坤象眾，兌主聚，巽主散，羊群聚散趨同，萃之象也。推而廣之，村落、群類、匯聚、集合、叢生、雜亂，悉謂萃也。

【注釋】：萃，眾聚，坤承兌。帛本作卒，《王制》云：「二十國為卒。」鄭玄訓為萃，俞樾讀若萃。假，古同格，感格，震也。有廟，宗廟，傅說星居艮宮，類主祭祀。宗廟，祭祀、觀禮、議政、卜筮、冊命之所。牲，全牛，艮也。全曰牲，傷曰牛。

【玩辭】：君王祭祀宗廟，感格神明，利見大人，亨通宜正。進獻大牲吉，利其用往。王者於宗廟聚百物，配享祖考，上格鬼神，人神乃萃。公侯助祭，子男觀禮，下交民物，君臣乃萃。經天地，理人倫，明王道，利見大人，萃而有主。禮神祇，懷百靈，覲明堂，用大牲吉，德相稱也。守貞正，致通達，利用其往。《楚茨》云：「神保是格，報以介福。」王假有廟，處萃貴誠敬也。《堯典》云：「光被四表，格於上下。」利見大人，處萃貴貞正也。《左傳》云：「小信未孚，神弗福也。」用大牲吉，萃所以豐也。《孝經》云：「孝悌之至，通於神明，光於四海。」利有攸往，萃所以亨也。

【觀象】：初四互剝〔䷖〕，群陰之聚，志或亂萃，不見大人之德，往而無益。二五互漸〔䷴〕，聖人制六禮以正人倫，御八風以明王道，故利往也。三上互大過〔䷛〕，獨立不懼，遁世無悶，君子之志。除戎器，戒不虞，大人之事。以君子之志得行大人之事，君子所以履大人之跡。初五交觀〔䷓〕，立廟以收魂氣，告廟以聚精神，觀廟以察德行，聖人製作，體同天地，道通萬物。二上交咸〔䷞〕，凡有所感，必有所動，凡有所動，必有所應，物感以動，類相應也。觀乎外物，知時位之所處；察於內心，知吉凶之所趨；窮諸類象，知幾兆之所告。物我同觀，不佔而已矣。反體曰升〔䷭〕，姤有所遇，遇而後萃，萃必以正，正而後往，南征吉也。對體大畜〔䷙〕，前言往行，君子之學。王假有廟，大人之器。以君子之學得成大人之器，君子所以原大人之心。

【序卦】：「物相遇而後聚，故受之以萃。萃者，聚也。」民物相遇，群分類聚，此萃〔䷬〕所以繼姤〔䷫〕也。

【雜卦】：「萃聚而升不來也。」萃，聚也。澤其水之所鍾，地其物之所載，聖人法澤地之功，神道設教，民物萃聚。

彖曰：萃，聚也。順以說，剛中而應，故聚也。王假有廟，致孝享也。利見大人，亨，聚以正也。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，順天命也。觀其所聚，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。

【疏證】：澤得地以安，地得澤以潤，澤地相聚，所謂萃也。順以說，柔而無違。剛中而應，剛而能通。無違而通，所以聚也。不順則生亂，不說則離德，不剛則不服，不中則不正，不應則不通。豺獺能祭，天性使之然也。人而能祀，本心所自盡也。教民親愛，莫善於祭祀，立宗廟，序昭穆，收魂氣，享祖考，感鬼神，聚人心，人神心物一貫，無不通也。唯大人能聚眾行正，天下率服，民物歸往，利見之也。富有四海則大牲以薦，青黃不接則貳簋以享，備物隨時，順乎天命，乃利往也。物同其志，合之有上下之應；物異其情，違之有遠近之敵。體其所聚，察其所分，聖人所以觀萬物之情也。

象曰：澤上於地，萃。君子以除戎器，戒不虞。

【疏證】：澤冒於地，百流泛濫，散而生災，聚以備用。君子深知眾聚亂生，修治兵器，以待不測。《桑柔》云：「民之貪亂，寧為荼毒。」所謂「不虞」也。《坊記》云：「大為之坊，民猶逾之。故君子禮以坊德，刑以坊淫，命以坊欲。」所謂「戒不虞」也。外決刑戮，兌除戎器。內思靖安，坤戒不虞。

初六：有孚不終，乃亂乃萃。若號，一握為笑，勿恤，往無咎。

象曰：乃亂乃萃，其志亂也。

【注釋】：不終，無果，巽也。號，哭而有言，巽也。握，帛本通作屋，鄭玄讀若屋，意指九四，艮也。段玉裁曰：「凡覆於上者皆曰屋。」三夫為屋，四覆三陰，象一屋也。屋，奧也，主也，祭祀設神主或尊者居西南。恤，帛本通作血，憂也。

【玩辭】：孚信未深，心志已亂，不能萃聚。若哭而號呼，則反能笑對，勿憂疑，往無咎。初四相應，有情相孚，居萃之始，其孚猶淺，復滯於三，有孚不能終竟，或有咎也。號呼其誠，待四來應，順其接引，不恤而往，則三陰有主，執一不失，乃無咎也。乃亂，競心之亂。乃萃，群陰之萃。乃亂乃萃，萃而無主。若號，潸然示之。一握，信然主之。為笑，哂然對之。勿恤，泰然處之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坤〔☷〕變震〔☳〕體兌〔☱〕，大川東注，聚水生澤。民物歸往，一握成德。遇萃〔䷬〕參復〔䷗〕之隨〔䷐〕，欲萃而眾有隨，欲行而道將復，勿恤其往。詩云：「鎬京辟雍，自西自東，自南自北，無思不服。」所謂「一握為笑」也。

六二：引吉無咎，孚乃利用禴。

象曰：引吉無咎，中未變也。

【注釋】：引，舉薦，巽也。禴，四時之薄祭，干寶以為非時而祭，坎也。蜀才作躍，帛本皆作濯，古同躍。

【玩辭】：上有舉薦，吉無咎，存信誠，雖薄祭，可通神。中正持守，不比初三，心無旁鶩，待五來應，而後乃萃，何咎之有？信以結之，專以奉之，祭品雖簡，亦可羞獻。引吉無咎，利見大人，聚以正也。孚乃利用禴，備物隨時，至誠通神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坤〔☷〕變坎〔☵〕體兌〔☱〕，澤加乎民，身見於世。達不離道，窮不失義。遇萃〔䷬〕參師〔䷆〕之困〔䷮〕，禴祭與大牲為物固異，為用則同，備物致誠，酬酢佑神，其道一也。憂患同恤，使眾之道。急病讓夷，君子之志。困而不失其志，亂而不舍其命，其唯大人乎？孔子曰：「芷蘭生於深林，不以無人不芳；君子修道立德，不為窮困而改節。」君子囂囂，志未變也。

六三：萃如嗟如，無攸利。往無咎，小吝。

象曰：往無咎，上巽也。

【注釋】：嗟，嘆息，巽也。上巽，四乘三，上施命。

【玩辭】：求聚不得，徒嗟嘆，無所利。往無咎，小有吝。陰柔之體，失位無應，不得其萃，有所疑焉，無所利也。往而奉四，可得無咎，四既應初，無志於三，戚戚然或失於爭心，當萃之時，應正比邪，乃有小吝。《板》云：「出話不然，為猶不遠。靡聖管管。不實於亶。」其不孚若此。萃如，求上聚。嗟如，遇上敵。

【觀象】：動坤〔☷〕變艮〔☶〕體兌〔☱〕，聚而有求，強行生懟。相視嗟嘆，小人亂萃。遇萃〔䷬〕參謙〔䷎〕之咸〔䷞〕，有求之萃，萃不以正，天命不佑，鬼神不福，無以感通民物人心。《綠衣》云：「綠兮絲兮，女所治兮。我思古人，俾無訧兮！」所謂外感物而內應心。《靜女》云：「自牧歸荑，洵美且異。匪女之為美，美人之貽。」所謂內感心而外應人。

九四：大吉，無咎。

象曰：大吉無咎，位不當也。

【玩辭】：唯其大吉，始能無咎。上迫其君，位不當也。下擅其民，據非宜也。如其失奉上之心，或有咎也。唯其勤謹行事，克盡周全，取信於上，獲必大善，乃無咎也。《烈文》云：「念茲戎功，繼序其皇之。無競維人，四方其訓之。」九四之謂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兌〔☱〕變坎〔☵〕體坤〔☷〕，大澤鍾水，百物思歸。大川行地，百流不回。遇萃〔䷬〕參困〔䷮〕之比〔䷇〕，五陰比一陽，猶戒其不寧，四陰萃兩陽，尚嫌其僭越，不寧之戒，僭越之嫌，必其人臣之困，唯無成有終可以避之，斯從王之道也。聚而不失其正，困而不失其德，其唯大人乎？治世能臣得大吉，伊尹、周公其人。股肱輔弼生災咎，霍光、鰲拜其人。

九五：萃有位，無咎。匪孚，元永貞，悔亡。

象曰：萃有位，志未光也。

【注釋】：位，帛本通作立。匪，通非。光，廣大。

【玩辭】：萃聚而履大人位，無咎。無孚，修始正長久之德，悔無。剛明之體，應二遇滯，近比上六，主萃而近小人，德行未廣，或有咎也。中正其行，可辟咎也。孚信未深，宜有悔也。修仁德，續長正，悔乃亡也。萃有位，居於尊也。匪孚，誠德未至也。元永貞，修恆德也。《秦誓》云：「邦之杌隉，曰由一人；邦之榮懷，亦尚一人之慶。」所謂「萃有位」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兌〔☱〕變震〔☳〕體坤〔☷〕，仁者右也，道者

左也。人者仁也，道者義也。遇萃〔䷬〕參隨〔䷐〕之豫〔䷏〕，順以悅，萃以御眾，亂其不能生。動而說，隨以順天，民物無不歸。順以動，豫以行師，刑其不能加。勤修政事，嘉靖夷狄，裕心廣德，乘道以王者，有其治也。《車攻》云：「之子於徵，有聞無聲。允矣君子，展也大成。」則是有孚之萃也。

上六：齎咨涕洟，無咎。

象曰：齎咨涕洟，未安上也。

【注釋】：齎，帛本作秶同粢。齎咨，嗟嘆。涕，眼淚。洟，帛本作洎，鼻涕。涕洟古同。齎咨涕洟，涕淚嗟嘆，巽也。

【玩辭】：嗟嘆涕淚，無咎。陰柔之體而外於萃，聚終將散，敵三乘五，柔而有違，不安於上，難為其萃，孤臣孽子，吾誰與歸？感物應心，齎咨涕洟，憂恤內戒，故無咎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兌〔☱〕變乾〔☰〕體坤〔☷〕，夫婦分別，破鏡為信。君子絕交，割袍斷義。遇萃〔䷬〕參夬〔䷪〕之否〔䷋〕，孑孑無與，聚而復泰，欲修其成城之功，不可為也。夬夬獨行，萃而終否，欲去其傾城之禍，猶可為也。《谷風》云：「不我能慉，反以我為讎。既阻我德，賈用不售。」所謂「齎咨涕洟」也。

【總論】：萃者，君子孚眾聚人之道也。尚有孚，用剛中，忌柔失。初六，一握續誠，往無咎。六二，禴祭可往，不失信。六三，失正嗟嘆，有所疑。九四，大吉無咎，釋其疑。九五，有位匪孚，其悔亡。上六，無孚未安，萃無咎。六爻變化，坤體三爻皆宜萃上，兌體三爻皆宜孚下，孚而後有萃。六爻行用，所以求有萃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