彖曰:豐,大也。明以動,故豐。王假之,尚大也。勿憂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則昃,月盈則食,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,而況於人乎?況於鬼神乎?
象曰:豐其蔀,位不當也。日中見斗,幽不明也。遇其夷主,吉行也。
上六:豐其屋,蔀其家;闚其戶,闃其無人,三歲不覿,凶。
象曰:豐其屋,天際翔也。闚其戶,闃其無人,自藏也。
豐卦:通達,君王使天下達到了豐盛。不必憂慮,宜於像太陽正中一樣保持盛德。
○豐卦,下離上震,雷火豐卦。《序卦傳》云:「得其所歸者必大,故受之以豐。」上一卦是歸妹,歸(歸)為會意字,從止,從婦省,本義為女子出嫁。這裡《序卦傳》用了「歸」的引申義,意為歸屬、匯聚,匯聚則豐盛,故歸妹卦之後是豐卦。《雜卦傳》云:「《豐》,多故也。親寡,《旅》也。」《雜卦傳》以社會關係喻豐、旅二卦,豐卦故舊多,旅卦親戚少。
豐:繁體為豐,從二豐,從壴[zhù]。《說文》:「豆之豐滿者也。從豆,象形。」徐中舒《甲骨文字典》:「象豆中實物之形。」豐字豆上有屮[cǎo],屮內二豐,實則從壴(屮豆為壴)。
古文有「豐」字,《說文》:「豐,艸(草)盛豐豐也。從生,上下達也。」古文「豐」是「生」字下出頭,上為「屮」,草木茂盛為豐。豐字甲骨文、金文從二木,從壴,金文或省作二「丨」[gǔn],篆體從二豐。
《說文》:「壴,陳樂立而上見也。從屮,從豆。凡壴之屬皆從壴。」 徐中舒《甲骨文字典》:「壴,象鼓形。上象崇牙,中象鼓身,下象建鼓之虡[jù]。為鐘鼓之鼓本字。」裘錫圭《甲骨文中的幾種樂器名稱--釋庸、豐、鞀[táo]》(《古文字論集》第200頁,中華書局1992年)說:
它(豐字)所從的「壴」跟「鼓」的初文「壴」十分相似。結合卜辭所反映的豐和庸的密切關係來考慮,可以斷定「豐」本是一種鼓的名稱。周代金文有「鼓」字(《金文編》174頁),象以手持物擊鼓。這也是豐之本義當為鼓名的一個佐證。「豐」字古多訓「大」。據此推測,豐應該是大鼓。
彭字從壴,「彭」是象聲詞,源自敲鼓聲。《說文》:「彭,鼓聲也。從壴,彡[shān]聲。」
喜字從壴,源自鼓樂之喜。《說文》:「喜,樂也。從壴從口。」
嘉字從壴,源自鼓樂之美。《說文》:「嘉,美也。從壴加聲。」
豐字古文與豐卦卦象有密切關係,豐卦上震為草木、為蕃鮮,即「草盛豐豐」之義,下離為腹,壴鼓腔體似腹。大有卦九四體離,故曰「匪其彭」。豐卦二三四爻皆言日食,《左傳·文公十五年》「日有食之,天子不舉,伐鼓於社」,這是擊鼓救日儀式,所以豐字從壴鼓。
豐邑為文王受命以後所建都邑,位於豐水(灃水)以西,故帛書《易傳·衷》豐卦作「酆」。《說文》「酆,周文王所都,在京兆杜陵西南,從邑,豐聲。」《史記·周本紀》:「(西伯)伐崇侯虎,而作豐邑,自岐下而徙都豐。」
文王受命,有此武功。既伐於崇,作邑於豐。文王烝[zhēng ]哉!
築城伊淢[xù],作豐伊匹。匪棘其欲,遹[yù]追來孝。王后烝哉!
王公伊濯,維豐之垣。四方攸同,王后維翰。王后烝哉!
豐水東注,維禹之績。四方攸同,皇王維辟。皇王烝哉!
毛註:文王述行大王、王季之王業,其事益大。作邑於豐,城之既成,又垣之,立宮室,乃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。《書·禹貢》「漆沮[jù]既從,灃水攸同。」昔堯時洪水,而豐水亦泛濫為害。禹治之,使入渭,東注於河,禹之功也。大王為之君,乃由禹之功,故引美之。
成語「五穀豐登」起源很早,《太公六韜》:「是故風雨時節,五穀豐熟,社稷安寧。」《易林·離之恆》:「東風解凍,和氣兆升,年歲豐登。」 豐從壴,古代通過擊鼓祈求和慶祝五穀豐收。登從豆,登字甲骨文為會意字,上為雙足做向上攀登形,下雙手捧豆器,故「登」本義是祭祀時捧豆器沿神殿台階上升,寓意五穀產量年年提高。
豐與禮(禮)本字「豊」[lǐ]形似。豊字甲骨文從珏(二玉),從壴器,象徵用鑲嵌玉帛的壴器祭祀。徐中舒《甲骨文字典》(523頁):「象盛玉以奉神祇[qí]之器,引申之奉神祇之酒醴謂之醴,奉神祇之事謂之禮,初皆用豊,後世漸分化。」
徐中舒認為卜辭豊、豐有別。豐,傳本、秦簡《歸藏》同。帛書《易》「豐」字上部寫法已類似「由」字,出現訛混的傾向,東漢熹平石經《周易》「豐」作「豊」,豐、豊已經混用。
彖曰:豐,大也。明以動,故豐。王假之,尚大也。勿憂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則昃,月盈則食,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,而況於人乎?況於鬼神乎?
彖傳說:豐,是大的意思。下離明而上震動,故名豐卦。君王使天下達到了豐盛,因為他崇尚宏大的美德。不必憂慮,宜於像太陽正中一樣保持盛德,是說宜於讓盛德之光普照天下。日居中天必將西斜,月亮盈滿必將虧蝕,天地有豐盈與虧虛,隨着時間消減與增長,又何況人呢,何況鬼神呢?
豐,大也:《序卦傳》亦釋為「大」,《雜卦傳》釋為「多故」。
豐卦上震為主器,鼎卦之後以震行乾德,《說卦傳》雲「帝出乎震」,乾,王也,大也,故曰「王假之,尚大也」。
豐卦下離為日,離反坎,坎為加憂,反象取反義,故曰「勿憂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」。
卦辭言「勿憂」,蓋上震有恐懼之義,豐卦二至五又互大坎為加憂之故。
豐卦第五十五合河圖天地之數,彖曰日月天地消息者先天八卦也,彖曰天地人鬼神者後天八卦也。謙卦第十五合洛書之數,故彖曰後天八卦天地鬼神人。
孔子讀《易》,至於《損》、《益》,則喟然而嘆。……孔子曰:「……夫《豐》『明而動,故能大』,苟大則虧矣。吾戒之,故曰:『日中則昃,月至則食,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』。是以聖人不敢當盛,升輿而遇三人則下,二人則軾,調其盈虛,故能長久也。」子夏曰:「善!請終身誦之。」
卦辭曰「勿憂,宜日中」,守持豐大,「宜日中」即均衡中道。子曰「苟大則虧矣」,故「戒之」消息盈虛之道。
《說苑》所引孔子與子夏論損益二卦時,已有豐卦《彖傳》引文。帛書《要》篇亦有孔子論損益二卦之文(詳見益卦解讀),尚無豐卦《彖傳》引文,蓋當時《彖傳》尚未成書。
·《卦》曰:「豐,亨,王叚(假)之;勿憂,宜日中。」孔子曰:「『豐』,大(35上)□也。『勿憂』,用賢弗害也。日中而盛,用賢弗害,亓(其)『亯(亨)』亦宜矣。黃帝四輔,堯立三卿,帝王者之處盛也長,(35下)故曰『宜日中』。」
豐卦卦辭說:「豐,亨,王假之。勿憂,宜日中。」孔子說:「『豐』,是盛大的意思。『勿憂』,是指起用賢人不以為忌害。太陽到中午最盛大,起用賢人不以為忌害,其「亨通」是應該的。如黃帝起用四位輔臣,堯設立三卿,這樣帝王處於盛大就能長久,所以說『宜日中』。」
帛書《二三子》認為「宜日中」是指起用賢人,如此國運才會昌盛長久。這與帛書《繆和》對豐卦九四的解說相似(見下文)。
彖曰:「王假之,尚大也。勿憂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。」故六爻以扶陽抑陰為宗旨。
象傳說:雷電一起來到,這是豐卦的象;君子由此領悟決斷獄情以使用刑罰。
○《大象傳》源自《連山易》,重卦自上而下,以上卦為主,帛書《易》六十四卦即是按照《連山易》的重卦理路排序。朱熹對比噬嗑卦與豐卦《大象傳》:
「噬嗑,明在上,動在下,是明得事理,先立這法在此,未見犯底人,留待異時而用,故云:『明罰勑法』。豐,威在上,明在下,是用這法時,須是明見下情曲折,方得,不然,威動於上,必有過錯也,故云『折獄致刑』。此是伊川之意,其說極好。」(《朱子語類》)
朱子說噬嗑卦《大象》是也,說豐卦《大象》非也,此不明《大象傳》體例之故。火雷噬嗑,離卦為貞,震卦為悔。離為明、為羅,引申為刑罰,故曰「明罰」;震為動,為改過,引申為執法,故曰「勑法」。雷火豐,震卦為貞,離卦為悔,執法在先,離羅在後,故曰「折獄致刑」。
○幼兒最怕打雷,這與先民懼怕雷電一致,故古人以雷電為恐懼刑法事。這是上古宗教的普遍觀念。《大象傳》往往以雷電為恐懼修省與刑獄之事,由此可見《大象傳》成書之早。
初九:遇到匹配之主,雖然兩陽均敵卻沒有咎害,前往可受到尊尚。
象傳說:雖然兩陽均敵卻沒有咎害,要是過了就有災害。
○王弼曰:處豐之初,其配在四,以陽適陽,以明之動,能相光大者也。旬,均也。雖均無咎,往有尚也。初、四俱陽爻,故曰「均」也。
《象》曰「雖旬無咎,過旬災也」,過均則爭,交斯叛也。
初九為陽,配主九四,以陽適陽,兩陽均敵,明動相資,故曰「遇其配主,雖旬無咎,往有尚」。無「豐大則虧」之咎害,故爻辭不言「豐」。由於豐卦六爻以扶陽抑陰為宗旨,《象》曰「過旬災也」,言豐卦陽爻若與陰爻比應,反成災害。
○《毛詩正義》曰:
《易·豐卦》「初九,遇其配主,雖旬無咎」,(鄭玄)注云:「初修禮上朝四,四以匹敵,恩厚待之,雖留十日不為咎。」正以十日者,朝聘之禮,止於主國以為限。《聘禮》畢歸大禮曰「旬而稍」,旬之外為稍,久留非常。
「既致饔[yōng],旬而稍」者,以其賓客之道,十日為正,行聘禮既訖,合歸一旬之後,或逢凶變,或主人留之,不得時反,即有稍禮。
《周禮》有「共賓客之稍禮」,古時朝聘賓客,以十日一旬為期,旬後因事不返回的,主人供給次一級的飲食,有米穀酒漿而無牲牢,叫做「稍禮」,是為「雖旬無咎」。一旬之後,如果賓客不知趣,仍然不走,那就沒人搭理了,是為「過旬災也」。豐卦初九的爻辭只是借用稍禮言均衡之理。
《周易》體例一般以「來」為下卦,以「往」為上卦;有時也可按爻際關係(乘承比應)下卦之爻能上者曰「往」,凡上卦之爻能下者曰「來」。
初九陽氣上升,與六二親比,故得以上行,故曰「往有尚」。六二陰氣本下降,順承九三而上,敵應六五,故曰「往得疑疾」。九三逢九四同性相斥,故不能上行。九四進入上卦,與九三同性相斥,亦不得下行。六五陰氣下降,與九四親比,故得以下行,以應六二,故曰「來章」。上六陰氣下降,然與六五同性相斥,不得下行。故豐卦只有初、二、五爻可「往來」,其它爻皆不能也。
六二:豐大被覆蓋,日當中午,天上昏暗出現斗星,前行有被疑之患;如果保持誠信,啟發心志,可獲吉祥。
象傳說:保持誠信,啟發心志,是說通過保持誠信而啟發心志。
○豐其蔀[bù],日中見斗,往得疑疾:
先說「豐其蔀」,後說「日中見斗」,前者是上下卦體之象,後者是互體之象。豐卦下離上震,有震草遮蔽離日之象。二至五互體大坎掩離日,有日蝕之象。六二入坎,六五齣坎,故二至四爻皆有日蝕。以爻象觀之,六二與九四被六五遮掩,故二與四皆曰「豐其蔀,日中見斗」。斗,大星。日中見斗,謂自恃其明反為昏暗所蔽。
豐卦二、三、四爻皆是日當中午的日全食,此時若能看到星斗,前提是日全食周圍的日冕與散射光必須充分遮蔽,這就是「豐其蔀」與「豐其沛」。蔀來自六五之陰,沛來自上六之陰。
王弼註:「蔀,覆曖[ài],鄣(障)光明之物也。」《釋文》:「蔀,《略例》云:大暗之謂蔀。馬云:蔀,小也。鄭、薛作菩,云:小席。」《說文》無蔀字,鄭、薛作菩,菩的本義是把草聚攏做成席棚。菩,《說文》:「艸(草)也。」蔀、菩皆借字,本字當作覆。古語「覆蓋」叫「蔀」,福建福寧方言「茅草蓋屋」就叫「茅草蔀屋」。
此言修德寡過,六二中正,順承九三,九三互坎有孚,二至四又互巽順,故曰「有孚發若,吉」。「若」字本義是順,甲骨文「若」字像人跽[jì]坐以雙手順發之形。《爾雅·釋言》:「若,順也。」
九三:豐大被蒙蔽,日當中午,天上黑暗出現小星;損失股肱之臣,沒有咎害。
象傳說:豐大被蒙蔽,不可以做大事。損失股肱之臣,最終不可以使用。
○豐其沛[pèi],日中見沬[mèi]:
九三被上六遮掩,上六以陰居陰,故蔽日尤甚,故曰「豐其沛,日中見沬」。二三四爻皆言日蝕,而以九三為甚,日蝕代表君主失德,或臣下掩君,故象曰「豐其沛,不可大事也」。
沛,《釋文》:本或作旆,謂幡幔也。又普貝反。姚云:滂沛也。王廙豐蓋反。又補賴反。徐普蓋反。子夏作芾,傳云:小也。鄭干作韋(黃焯匯校:芾),云:祭祀之蔽膝。
沬,《釋文》:徐武蓋反,又亡對反,微昧之光也。字林作昧,亡太反,雲斗杓後星。王肅雲音妹,鄭作昧,服虔雲日中而昬也。《子夏傳》云:昧,星之小者。馬同。薛雲輔星也。
《易》以大為陽,小為陰,「豐其蔀,日中見斗」、「豐其沛(芾),日中見沬」(豐為大,蔀沛為小)皆陰掩陽、日蝕之義。斗為大星,沬為小星,故「日中見沬」比「日中見斗」更加陰暗。因此,沛的遮蔽度也大於蔀。
蔀,從艸。沛,謂草澤豐盛處。《公羊傳·僖公四年》註:「草棘曰沛。」古人以為草木能蒙蔽太陽,如「暮」古文「莫」,象形會意,從日,從茻[mǎng],日在草木叢中。「朝」甲骨文從「日」、「月」、「茻」,像殘月當空,而紅日尚隱於草中之意。蒙、蔽、藏、葬等掩藏之義的字皆從艸(草),同人九三「伏戎於莽」。
「豐其沛,日中見沬」,楚簡《周易》作「豐丌芾,日中見茇[bá]」,帛書《易》作「豐亓薠[fán],日中見茉[mò]」。傳本《周易》以互體坎水掩離日,故用從水的「沛」、「沬」,楚簡、帛書皆楚地易學,其仍舊按草木蔽日的傳統,用「芾」、「茇」、「薠」、「茉」。
易中取象,非憑虛造設,必天地有此實事,所謂日中見斗、日中見沬,所取喻者,固謂至昏伏於至明之中,然以實象求之,則如太陽之食是也,食限多則大星見,食限甚則小星亦見矣,所以然者,陰氣蔽障之故也。
「日中」豐卦經文凡五見:卦辭、《彖傳》「勿憂,宜日中」,六二、九四「日中見斗」,九三「日中見沬」。三處爻辭皆指日食,日食為何特指日中之時?《占經》引甘氏曰:「日出至早食時蝕,為齊;食時至昺中食,為楚;昺中至日中蝕,為周;日中至日昳 [dié]蝕,為秦;日昳至日晡蝕,為魏;晡時至日夕蝕,為燕;日夕至日入蝕,為代;皆為不出三年,當之者國有喪。」昺中至日中蝕為周,昺中,或作禺中,日在巳(丙)為昺,日在午(丁)為日中,丙午丁謂之離方,日中時分之日食對應周朝,故周公於爻辭三次言日中之日蝕也。
然唯有發生日全食,而且食分大於1.0的情況下,月球才能將太陽充分遮掩住,因而出現「日中見斗」、「日中見沬」天象,今查張培瑜《殷商西周時期中原五城可見的日食》表,紂王帝辛在位的30年間(前1075年—前1046年)發生9次日偏食,沒有發生日全食,西周265年間發生日全食唯有一次,時間在公元前849年8月4日乙未日上午8:56(西安),這並不符合日中日食的條件,況且這時已是西周后期周厲王時期,可見周公作爻辭「日中見斗」、「日中見沬」實為「居安思危」之語。
此言補過。九三被上六遮蔽,故有日蝕之凶。右肱,陽為右,言護衛九三者,上鄰九四之陽也。九四迫臨六五之陰,互體兌卦,必有損傷,故曰「折其右肱」。出現日蝕,師古曰:「當退去右肱之臣,乃免咎。」
肱,《釋文》:「姚作股。」股肱,指大腿和胳膊,意為輔弼大臣。《尚書·虞書》:「臣作朕股肱耳目。予欲左右有民,汝翼。」
日蝕與「折其右肱」之間的天人相應關係是古代星占學的通例。《漢書》中說:漢文帝時日蝕,以為丞相周勃所致,讓他回到封地去。宣帝時日蝕,以為楊惲《報孫會宗書》所致,遂殺楊惲。成帝時日蝕,以為丞相王商所致,於是王商被罷免。
象曰:豐其蔀,位不當也。日中見斗,幽不明也。遇其夷主,吉行也。
九四:豐大被覆蓋,日當中午,天上昏暗出現斗星;遇到平衡之主,吉祥。
象傳說:豐大被覆蓋,是因為位置不當。日當中午,天上出現斗星,是說幽暗不明。遇到平衡之主,行動獲吉。
○豐其蔀,日中見斗:
六五敵二乘四,二、四皆處互體大坎中,故皆言「豐其蔀,日中見斗」。六二離日之主,震草蔽之,是上卦掩蔽下卦;九四上震之主,是六五遮蔽九四。象曰「豐其蔀,位不當也」,即帛書《繆和》所說「小大之不節也」,非九四之位不當,而是說陰陽君臣關係的顛倒。互坎掩日,日蝕之象,九四互體兌幽,故象曰「日中見斗,幽不明也」。
《正義》曰:夷,平也。四應在初,而同是陽爻,能相顯發,而得其吉,故曰「遇其夷主,吉」也。言四之與初交相為主者,若賓主之義也。若據初適四,則以四為主,故曰「遇其配主」。自四之初,則以初為主,故曰「遇其夷主」也。二陽體敵,兩主均平,故初謂四為「旬」,而四謂初為「夷」也。
·翏(繆)和問先生曰:「吾聞先君,亓(其)陳(15上)義錯(措)法,發號施令於天下也,皎焉若[日月然],故[後]世循者不惑眩焉。今《易·豐》之(15下)九四曰:『豐亓(其)剖(蔀),日中見斗;遇亓(其)夷主,吉。』何胃(謂)也?」子曰:「豐者,大也。剖(蔀)者,小也。此言小大之不節也。夫(16上)[(聖)]君之爲(爵)立(位)賞慶也,若(體)埶(勢)然。大能奮細,故上能使下,君能令臣。是以(動)則又(有)(16下)功,(靜)則又(有)名。列埶(設)尤(尊),賞祿甚(厚),能弄(寵)傅(專)君而國不損幣(敝)者,蓋無又(有)矣。日中見斗,夫日者,君(17上)也,久(斗)者,臣也。日中而久(斗)見,君將失亓(其)光矣。日中必頃(傾),幾失君之德矣。遇者,見也。見夷(17下)主者,亓(其)始夢(兆)而亟見之者也,亓(其)次秦翏(穆)公、荊莊、晉文、齊(桓)是也。故《易》曰:豐亓(其)剖(蔀),日中見斗,(18上)遇亓(其)夷主,吉。此之胃(謂)也。」
繆和問孔子道:「我聽說先君,陳設禮儀、制定法令,發號施令於天下,清晰明白如日月一般,所以後世遵循的人不會疑惑不明。今《周易》豐卦九四說:『豐其蔀,日中見斗,遇其夷主,吉。』是什麼意思?」孔子回答說:「豐,是大的意思。蔀,是小的意思。這是說小與大的關係沒有法度。聖明之君定爵位、行賞慶,如身體的態勢,大能指揮小,所以上能使役下,君能領導臣。於是行動就會有功,處靜也會有美名。(大臣)處於很尊貴的地位,賞賜與俸祿豐厚,弄權專橫於君主而國家沒有衰敗,大概沒有先例。日到中天而斗星出現,日象徵君,斗象徵臣,君主將要失去其光芒。日到中天必然西斜,即將失去君主的德位。遇是見的意思。見夷主,首先是指(上古先王)根據夢兆而迫切想見到的(輔弼之賢臣),其次是指(春秋時期)秦穆公、楚莊王、晉文公、齊桓公這樣的(尊王攘夷的霸主)。所以《周易》說:『豐其蔀,日中見斗,遇其夷主,吉。』就是這個意思。」
帛書《繆和》《昭力》的主體內容當源自孔子晚年學《易》初期的材料,屬於《易傳》的醞釀期。
帛書《繆和》子曰:「豐為大,蔀為小。此言小大之不節也。」此與《子夏傳》釋「沛」(芾)為小相同。「豐其蔀」是以小掩大,沒有法度。「此言小大之不節也」,九四《象傳》提煉為「豐其蔀,位不當也」。
又說:「夫日者,君也,斗者,臣也。日中而斗見,君將失其光矣。日中必傾,幾失君之德矣。」「日中而斗見,君將失其光矣」,《象傳》提煉為「日中見斗,幽不明也」。
這裡的「日中必傾,幾失君之德矣」,用於九四爻的解釋是不恰當的,用於卦辭解釋則是可以的,所以到了孔子晚年編撰《彖傳》時就演繹為:「勿憂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則昃,月盈則食,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,而況於人乎?況於鬼神乎?」
「日中見斗」是君主被臣下所蒙蔽而失其明德,但如果遇見夷主來勤王,則可轉危為安。「夷主者,其始夢兆而亟見之者也」,《周禮·春官宗伯》:「大卜……以八命者贊三兆、三易、三夢之占,以觀國家之吉凶,以詔救政。」先王常以夢兆卜得救政之賢人,進而迫切想見到他們。
黃帝夢大風,吹天下之塵垢皆去。又夢人執千鈞之弩,驅羊數萬群。帝寤[wù]而嘆曰:「風為號令,執政者。垢去土解,清治者。天下豈有姓風名後者也哉?夫千鈞之弩,異力能運者也。驅羊數萬群,是能善牧者也。天下豈有姓力名牧者也?」於是依二夢之占而求之,得風后于海隅,登以為相。得力牧於大澤,進以為將。
又曰:
(湯)思賢,夢見有人負鼎抗俎[zǔ],對己而笑。寤而占曰:「鼎為和味,俎者割截,天下豈有人為吾宰哉?」初,力牧之後曰伊摯,耕於有莘[shēn]之野,湯聞以幣聘。有莘之君留而不進,湯乃求婚於有莘之君。有莘之君遂嫁女於湯,以摯為媵臣。至亳,乃負鼎抱俎見湯也。
高宗夢得說[yuè],(盤庚弟,小乙子,名武丁,德高可尊,故號高宗。夢得賢相,名曰說。)使百工營求諸野,得諸傅岩。(使百官以所夢之形象經求之於外野,得之於傅岩之溪。)
呂尚蓋嘗窮困,年老矣,以漁釣奸周西伯。西伯將出獵,卜之,曰「所獲非龍非螭[chī],非虎非羆[pí];所獲霸王之輔」。於是周西伯獵,果遇太公於渭之陽,與語大說,曰:「自吾先君太公曰『當有聖人適周,周以興』。子真是邪?吾太公望子久矣。」故號之曰「太公望」,載與俱歸,立為師。
以上通過夢占而得賢人,是君主迫切想見到的(亟見之者也)。大概風后、伊尹、呂尚都是東夷人,後世才有「夷主」之謂。
○項安世曰:六二、六五皆陰也,六二以五為蔀,在上而暗也;六五以二為章,在下而明也。二自往五,則得疑疾;五能來二,則有慶譽。
李守力按:
豐卦主題為人主盛極防衰、日蝕修德修政,六二入大坎,乃聖人設戒之初,故曰「往得疑疾」,六五齣大坎,離日生光復圓,故曰「來章有慶譽,吉」。
○《詩經·小雅·甫田之什·裳裳者華》化引豐卦六五爻辭「來章,有慶譽」:
我遇見了那個人,他的服飾有文采。他的服飾有文采,於是有了喜慶的排場。
上六:豐其屋,蔀其家;闚其戶,闃其無人,三歲不覿,凶。
象曰:豐其屋,天際翔也。闚其戶,闃其無人,自藏也。
上六:高大其房屋,覆蓋其家室;從門縫窺視,寂靜毫無人蹤,三年不能見其面,有兇險。
象傳說:高大其房屋,接近飛臨到天邊。從門縫窺視,寂靜毫無人蹤,是他自己隱藏起來了。
○闚[kuī],同「窺」,暗中察看也。闃[qù],寂靜無聲也。覿[dí],見也。上六宗廟之位,故曰屋、家、闚、戶,闃。
○豐其屋,蔀其家:
上六居豐之極,托處高位,豐大其屋,故曰「豐其屋」,象曰「天際翔也」。上六、六五重陰昏昧,體震叢葦,覆蓋其家(初至四風火家人),故曰「蔀其家」。豐其屋,外也,指地位;蔀其家,內也,指德行。無德而貪,德不配位之象也。
下離被上震遮蔽之象。離為目,故曰闚曰覿。上六應九三,九三陽爻為戶(《易》以陰爻為門,陽爻為戶),故曰「闚其戶」,離中虛,故曰「闃其無人」,象曰「自藏也」。《尚書》曰舜辟四門,言廣致眾賢也。今宗廟閉戶而無人,是遠聖賢也。九三互坎為三,坎反離,故曰「三歲不覿」。
在豐之家,居乾之位,乾為屋宇,故曰「豐其屋」。此蓋記紂之侈,造為璿[xuán]室玉台也。蔀其家者,以記紂多傾國之女也。社稷既亡,宮室虛曠,故曰「窺其戶,闃其無人」。闃,無人貌也。三者,天地人之數也。凡國於天地有興亡焉,故王者之亡其家也:必天示其祥,地出其妖,人反其常。非斯三者,亦弗之亡也。故曰「三歲不覿,凶」。然則璿室之成,三年而後亡國矣。
且吾聞之,炎炎者滅,隆隆者絕;觀雷觀火,為盈為實,天收其聲,地藏其熱。高明之家,鬼瞰[kàn]其室。攫挐[jué ná]者亡,默默者存;位極者宗危,自守者身全。
李守力按:豐卦下離上震,離為火,震為雷,故曰「炎炎者滅,隆隆者絕」,豐為名之盛,盛極必衰,故天收其雷聲,地藏其火熱。陽極生陰,故「高明之家,鬼瞰其室」。掠奪則亡,靜默則存,地位極高危及宗廟,守己無求者身全。
鄭公子曼滿與王子伯廖語,欲為卿。伯廖告人曰:「無德而貪,其在《周易》《豐》之《離》,弗過之矣。」間一歲,鄭人殺之。
鄭國的公子曼滿對王子伯廖說,他想要做卿。伯廖告訴別人說:「沒有德行而又貪婪,他是應在《周易》《豐》之《離》的卦象上,不會超過三年,必然滅亡。」隔了一年,鄭國人殺死了公子曼滿。
夫口誦聖人之言,身學賢者之行,久而不弊,勞而不廢,雖未為君□□□□□□已。孔子曰:「行夏之時,乘殷之輅[lù],服周之冕,樂則韶舞,放鄭聲,遠佞人。」□□□道而行之於世,雖非堯、舜之君,則亦堯、舜也。今之為君者則不然,治不以五帝之術,則曰今之世不可以道德治也。為臣者不思稷、契[ xiè ],則曰今之民不可以仁義正也。為子者不執曾、閔之質,朝夕不休,而曰家人不和也。學者不操回、賜之精,晝夜不懈,而曰世所不行也。自人君至於庶人,未有不法聖道而為賢者也。易曰:「豐其屋,蔀其家,窺其戶,闃其無人。」無人者,非無人也,言無聖賢以治之耳。
禹以夏王,桀以夏亡;湯以殷王,紂以殷亡。非法度不存也,紀綱不張,風俗壞也。三代之法不亡,而世不治者,無三代之智也;六律具存,而莫能聽者,無師曠之耳也。故法雖在,必待聖而後治;律雖具,必待耳而後聽。故國之所以存者,非以有法也,以有賢人也;其所以亡者,非以無法也,以無賢人也。晉獻公欲伐虞,宮之奇存焉,為之寢不安席,食不甘味,而不敢加兵焉。賂以寶玉駿馬,宮之奇諫而不聽,言而不用,越疆而去,荀息伐之,兵不血刃,抱寶牽馬而去。故守不待渠塹而固,攻不待沖降[jiàng]而拔,得賢之與失賢也。故臧武仲以其智存魯,而天下莫能亡也;璩[qú]伯玉以其仁寧衛,而天下莫能危也。《易》曰:「豐其屋,蔀其家,窺其戶,闃其無人。」無人者,非無眾庶也,言無聖人以統理之也。
【豐卦總結】
豐卦是極好的卦,而爻辭充滿危機。豐,大也,苟大則虧矣,故聖人設盈虛之戒。以卦體卦德論,明以動故豐。以卦象論,豐卦下離上震,有震草遮蔽離日之象。以中爻撰德論,則二至五互體大坎遮掩離日,六二入坎,六五齣坎,故二至四爻皆有日蝕。只有善對危機,方可保豐而「宜日中」。豐卦主題為人主盛極防衰、日蝕修德修政,保豐之道。彖曰:「王假之,尚大也。勿憂,宜日中,宜照天下也。」故六爻以扶陽抑陰為宗旨。每一爻的本爻是主,其他來助的陽爻是護主。
初九為陽,配主九四,以陽適陽,兩陽均敵,明動相資,故曰「遇其配主,雖旬無咎,往有尚」。無「豐大則虧」之咎害,故爻辭不言「豐」。由於豐卦六爻以扶陽抑陰為宗旨,《象》曰「過旬災也」,言豐卦陽爻若與陰爻比應,反成災害。
二乃聖人設戒之初,初入坎月,六五敵應,故曰「豐其蔀,日中見斗,往得疑疾」;六二中正,順承九三,九三互坎有孚,二至四又互巽順,故曰「有孚發若,吉」。
九三處下卦之極,多凶之位,上六以陰居陰,掩九三尤甚,故九三曰「豐其沛,日中見沬」;右肱九四,迫臨六五之陰,互體兌卦,必有損傷,故曰「折其右肱」。退去右肱之臣,乃免君主之咎也。
六五敵二乘四,二、四皆處互體大坎中,故皆言「豐其蔀,日中見斗」。象曰「豐其蔀,位不當也」,即帛書《繆和》所說「小大之不節也」,非九四之位不當,而是說陰陽君臣關係的顛倒。互坎掩日,日蝕之象,九四互體兌幽,故象曰「日中見斗,幽不明也」。四應在初,而同是陽爻,能相顯發,而得其吉,故曰「遇其夷主,吉」也。
六五齣大坎,離日生光復圓,故曰「來章,有慶譽,吉」。六五保豐之道已成,故爻辭不言「豐」。
上六宗廟之位,居豐之極,托處高位,故曰「豐其屋」,象曰「天際翔也」。上六、六五重陰昏昧,體震叢葦,覆蓋其家,故曰「蔀其家」。無德而貪,德不配位之象也。上六應九三,九三陽爻為戶,故曰「闚其戶」,離中虛,故曰「闃其無人」,象曰「自藏也」。《尚書》曰舜辟四門,言廣致眾賢也。今宗廟閉戶而無人,是遠聖賢也。九三體坎為三,坎反離,故曰「三歲不覿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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