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今天談的主題是,孔子教學生的時候一定用到《詩經》,詩是教化之始,古代的五經就是,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、《易》。那麼,《詩經》屬於文學,《詩經》的內容311篇,它從各地採集各種民謠,老百姓唱的也有,也有在國家正式的場合,所提出來的一些歌頌的詞。所以,《詩經》的內容很多,該怎麼樣去理解呢?孔子教學生《詩經》,跟別人教有什麼差別呢?那我們今天當然不可能說,大家再去念《詩經》了。所以,我們要把重點放在當時念《詩經》,也就是所謂的文學這個項目。那麼在教育上能有什麼效果呢?其實《詩經》所反映的,是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的感受。那麼對孔子來說的話,它就非常扼要的講了一句概括。他說,《詩》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思無邪。他說,《詩經》三百多篇,用一句話來概括,就是三個字,思無邪。但是問題來了,這三個字什麼意思呢?很多人看表面的意思,就說,思想純正無邪,這是不對的。為什麼?因為《詩經》跟思想沒有什麼關係。你說思想純正無邪,思想一定是有它的主體,是誰的思想?如果你說,作者的思想純正無邪,那作者不得了?《詩經》三百篇哪裡有作者?都是各地的歌謠,已經早就大家朗朗上口的一些資料。誰寫的?誰知道呢?所以你不能說作者的思想。第二個,那你說,編者的思想。那編輯的人是誰呢?我們說孔子到最後,把它編成三百多篇,事實上,有些有不同的看法,因為本來就已經編成了相當的內容。那你說,編輯的人思想無邪,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?我是讀者。再看第三個,讀者的思想純粹無邪,那還得了?我念《詩經》,你先管我思想有沒有邪?所以,這個思想純正無邪,這個解釋不能通的。因為《詩經》不是哲學作品,它不談思想,它談的是情感,情感的真正表露,喜怒哀樂的各種情感,人生的體驗,人生的痛苦歡樂。所以,孔子說「思無邪」,什麼意思呢?事實上,稍作研究就知道,「思無邪」三個字本身就來自於《詩經.魯頌.駧篇》。《詩經.魯頌.駧篇》,駧就是一個馬字邊,它形容魯君的馬向前直行,非常的健壯。那這個馬,講到「思」,是語首助詞。《詩經》裡面提到「思」,那可多了,它沒有意思,只是語助詞。譬如說,我現在要念一首詩,思,那是語首助詞,結束的時候,思,那是語尾助詞。語首語尾來一個「思」,其實也沒有什麼意思。《詩經》裡面很多字都沒有意思,《詩經》裡面有很多這樣的詞,作為語助詞,它沒有特定的意思。所以「思」是什麼意思?語首助詞。無邪,就有趣了。邪,邪惡的邪,跟偏斜的斜相通。就是馬向前奔行的時候,不能隨便偏斜,因為你跑太快,一偏斜就摔倒了。你現在開車開得很快,一轉彎可能翻車。所以孔子就用這三個字描寫整部《詩經》,用我們的今天的話來說。孔子說,《詩經》三百多篇,用一句話來概括,就是,一切都出於真情,真誠的情感,因為文學最重視真誠的情感。從事文學工作的人都知道,文學最怕矯揉造作,最怕虛偽,最怕無病呻吟。所以,好的文學作品可以感動人是因為什麼?因為它真誠。所以《詩經》三百多篇,每一篇都是反映真實的生活,反映真實的情感,從第一篇開始。
孔子所以教學生,常常會提到第一篇,所謂的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那這個跟思想什麼關係?它反映民間生活,或是你要把它影射到宮廷,那是另一回事,它都是一種真實的情感,這樣一來就沒有問題了,後面就可以理解了。孔子為什麼教學生學《詩》?他又為什麼說,人生就三件事?興於詩,立於禮,成於樂?我們比較熟悉中間那三個字,立於禮,這一生立身處事要合乎禮儀,這是定律。成於樂,這一生的完成,要靠樂,來達到最高的目標,因為音樂確實了不起,讓一切進入和諧狀態。那請問,為什麼第一句話講「興於詩」呢?興就是振興的興,復興的興,你要從《詩》開始恢復自己純潔的情感,真實的情感,這就是興於詩。人生的出發點就是真誠,但是問題在什麼地方?在於我們進入社會之後,往往就被社會風氣所影響,到最後自己也忘了自己真誠的心是怎麼一回事。所以,孔子要學生學詩的時候,很強調,第一個就是興,重新恢復你那種原始的情感。我們到中年了,想到年少的時候,那種人生的理想跟熱忱,你想到之後又重新振作起來了,叫做興於詩,因為只有真誠能夠引發真誠。你閱讀《詩經》的時候就會想到,原來這裡面也呼應著我年輕的時候那種純潔的懷抱。年紀再怎麼大,一讀《詩經》,感覺到又回到了好象人類原始的情感,最真的一面。所以孔子要學生念詩,是從這邊開始的。所以說,《詩》三百篇,用一句話來概括,就是一切都出於真誠的情感,這樣講才能通的。那麼真誠的情感怎麼表達呢?孔子又說了,關雎,就是關關雎鳩這一篇,樂而不淫,哀而不傷。用八個字形容,這都是情感,讓你感覺到歡樂,但是不要過度。淫就是古代下雨下多了,那就變成是淫雨霏霏,那不行,你不要過度,快樂但不要過度。人很容易過度,一旦快樂就想一路快樂下去,最後樂極生悲。所以快樂能夠適當,那也是真誠的情緒。第二個,哀而不傷,碰到悲哀的事情,像人生的各種不幸的遭遇,生離死別這種悲哀的事情,你很容易哀了之後又傷,傷就是傷到身體了,就過度了。說到這個過度,我就舉個例子。在魏晉時代有所謂的竹林七賢,這些人都瀟酒。因為你魏晉時代都很亂,我不跟你們玩,我們在山林裡面笑傲山林,自己過得快樂。裡面有一個人叫阮籍,他也是很囂張,他就是不喜歡一般社會上的禮儀跟法律,名教豈為我輩中人所設?我們這些人怎麼會在乎名教呢?就是你那個用名份來規定人,用教化來約束人,我們不在乎。所以,他的母親過世以後,他照樣吃肉喝酒。哎呀!這太不像話了!別人都覺得受不了。說這個人,母親過世,他居然照樣在吃吃喝喝的?但是,母親出殯的時候,他一哭就吐血。因為他故意要強忍著心中的哀傷,表面裝得跟別人不一樣,我不在乎你們,你們看我的眼光我統統不在乎,我照樣吃肉,其實他內心很悲傷的。哪裡有人母親過世不悲傷的呢?結果母親一出殯,他一哭就吐血,這就是過度了。所以,孔子強調情感要喜怒哀樂,發而皆中節。你可以哀,當哀則哀,喜怒哀樂是自然的情感,但是不要過度,過度就變成傷到自己的生命了。
所以,孔子做任何事都是非常適當的,只有一次,被學生誤會了,那就是顏淵死了。孔子晚年的時候,經過三大悲痛的事,他兒子死了,顏淵死了,子路死了,這個老人家到最後,真是覺得生命挑戰很大。顏淵死了,子哭之慟。慟這個字,豎心旁加上一個動,代表哭得非常傷心。同學們就勸老師,因為他們知道老師平常講,要發而皆中節。就說,老師,你是否哭得太傷心了?孔子聽了之後就說,會嗎?我會哭得太傷心嗎?不為這樣的人哭得太傷心,我要為誰哭得太傷心呢?因為顏淵是他最好的學生,他忍不住,就是哭了之後,讓別人感覺他太過傷心了。其實他認為,顏淵是最特別的學生。傷心並不是說,一個人死了哭到什麼程度,這個有時候,外在的規定反而不能夠任命內心裏面自然情感的要求,所以孔子才這樣說。當然,這話聽起來也有壓力,就是說別的學生過世,我是不會哭那麼傷心的。所以孔子說關雎,樂而不淫,哀而不傷,他對於《詩經》很重視。他教自己的兒子,就說,不學《詩》,無以言。你不學《詩經》的話,就沒有說話的憑藉。無以言,不是不能說話,多少人不學《詩經》,照樣說話說一輩子,所以說話是沒有問題。但是,無以的以,就是你說話沒有憑藉。什麼叫說話沒有憑藉呢?說出來的話沒有什麼水平,沒什麼水準,也不容易流傳下去。所以古代有一句話說,言之無文,行之不遠,你說的話不夠文雅,他就不會流傳很久,今天能夠流傳的那種格言,都說得很美的。像孔子也說過,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這個很簡單的話,流傳很遠。所以,像學《詩經》之後呢?就可以讓你的言語,修辭,各種表達提到很高的水平。但是,《詩經》絕對不是只是光說話而已。孔子又跟他的兒子說過,他說,你對於《周南》,《召南》,有沒有好好研究?一個人如果不學《周南》,《召南》,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是《詩經》裡面的一個大的段落的一個區分,你不學這個的話,就好像面向牆壁站著無路可走。人面向牆壁能去哪裡?說到面向牆壁,我想到很多年前,很多小朋友喜歡看一些書,叫做腦筋急轉彎,有個小朋友才八歲,就把我考倒了。他說,一本書放在地上,但是你不可能跨過去,那是什麼情況?我說,那大概是《聖經》吧?誰敢在《聖經》上跨過去吧?我說,大概是我們的四書五經吧?誰敢跨過去呀?他說,不是。他說,不是你不敢,而是你不能跨過去。最後我說想不出來,為什麼一本書放在地上我們不能跨過去?他說,放在牆壁邊邊,你怎麼跨?一跨,踢到牆壁。這叫做腦筋急轉彎,根本是無厘頭,不知道在說什麼,是不是?然後又說什麼身份證掉了怎麼辦?我去報警啊。不需要,揀起來就好了。所以呢?孔子認為說,你要學《詩經》,是因為懂得做人處事的道理。《詩經》裡面有很多講的就四個字,人情世故。你了解人情世故,知道人生沒有長期的歡樂,也不會有長期的痛苦,人生許多事情,人情冷暖,你慢慢就知道說應該怎麼樣做人處事。然後再進一步,更有用了,要擔任外交官了。你把《詩經》三百篇都背得很熟,叫他做事,做不通,做不通代表你《詩經》沒念好,你不通人情世故。接著說,使於四方不能專對,派你出使到外國,你不能專對。專對什麼意思呢?古代的大使叫做受命不受辭。我當大使,到這個國家去跟他談一個條件,談判,國君只給我命令,他不給我言語,他不告訴我怎麼說,他只告訴你說,跟他們鑒和約,我們要三個城,跟他換三個城,他只要你辦好,他不會教你怎麼說,這叫做受命不受辭。我接著這個命令,但是,國君並沒有叫我用什麼話來講,那我就要自己想辦法了。所以,這個時候,他說,你《詩經》三百篇都念了,授之以政,不達,叫你負責政務,你行不通,使於四方,不能專對,派你到外國,你不能夠自己想辦法跟別人對話,把事情達成,雖多,亦奚以為?那書念得再多有什麼用?《詩經》統統背下來也沒有用。所以,孔子強調活學活用,學了之後能夠思,思考,思考之後可以覺悟,覺悟之後可以怎麼樣呢?用在生活上,用在政治上,有效果了。所以為什麼古代學《詩經》、《書經》是做官的必備條件,從這邊可以看得出來。
那麼,孔子講得最完整的一段話,我把它整段念一遍,各位就知道它分為三部分了。子曰:小子何莫學乎詩?孔子稱學生稱小子。注意,小子不是小人,小人變成受到批評了,他沒有立志,小子是年輕人。小子,各位同學怎麼不學《詩》呢?詩可以興,可以觀,可以群,可以怨,四個字。興,就是讀了書之後,可以引發真誠的情感,讓你恢復年輕的時候各種理想。第二個叫觀,觀就是觀察,觀察自己的志節,就是我這一路走來,有沒有堅定我的志向,或者說改變。第三個群,念了《詩經》之後可能合群,因為大家都念了。大家都念的話呢?就好象我們常常說一唱三嘆,大家可以附和一下,互相回應一下,感覺到真好。譬如現在唱一首歌,每一個人都會唱幾句,一下就哼在一起了,就覺得氣氛非常的融洽,情感可以交流,叫做可以群。最後呢?還可以怨。怨這個字很有趣,在《論語》裡面談到情感的字,怨用得最多,這個字出現二十次,說明《論語》裡面很多地方都有怨。人怎麼可能不報怨呢?任何事情只要心裏面想著不順,跟別人來往有誤會都會報怨,抱怨是很正常的事,很平常的事。但是問題是,你要把它紓解,這才重要,要不然老是報怨。到最後呢?恐怕活得也不快樂。那你怎麼辦呢?讀《詩經》。什麼叫做可以怨呢?讀《詩經》之後才發現,我以為自己懷才不遇,哎呀!裡面懷才不遇的人可多了,我以為自己很委屈,裡面比我委屈的人更多。《詩經》裡面有很多,甚至還批評天的,他說,視天夢夢,以前有一種口香糖叫夢夢口香糖,就從《詩經》來的。視天夢夢,看到天跟做夢一樣,怎麼讓好人吃苦,好人倒霉,壞人得意呢?你看,這也是《詩經》裡面的話。就是,你們這些人彼此之間怎麼互相殘殺?不知道互相尊重呢?難道不怕天嗎?像這樣的話,在報怨。所以,如果你《詩經》讀一讀,就覺得我的怨氣很容易消掉了。因為我覺得懷才不遇,後來發現這種情況很普遍,覺得自己很委屈,後來發現更委屈的人多的是。所以,讀《詩經》之後,你的情緒可以協調,化解,這是第一種,《詩經》跟個人的情緒調節,跟他修養有關係。接著孔子說,邇之事父,遠之事君,就近來說,可以侍奉父母親;就遠的來說,可以侍奉國君,代表你可以立身處世沒有問題。你學了《詩經》之後,知道怎麼跟父母相處,怎麼跟國君相處,你的思考就會比較圓滿,情感就會比較豐富。譬如你念到《詩經》裡面,談到父母那一段,那你能不孝順嗎?無父何怙,無母何恃,父兮生我,母兮育我這些。你讀了之後就會感覺到說,對呀!我小時候父母是這樣照顧我的,你就知道跟父母相處要孝順。然後你跟國君相處的話,也知道國家不能沒有領袖,沒有國君的話,國家怎麼發展?國家被滅亡的話,多慘!像這個就是,邇之事父。就近呢?邇是近,遠是跟近相對的。接著最後一句,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。《詩經》裡面的鳥獸草木加起來五六百種,草木鳥獸蟲魚,太多了,很多我們根本就不認識,不知道是哪一種昆蟲,哪一種植物。所以,你學《詩經》的話,就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。我們有時候非常羨慕一些研究自然界,生物學,植物學的朋友,他們對於這種鳥獸草木,一說就知道這是什麼木,什麼木。我們看了半天只有一種,就是樹木,實在是無法分辨各種它的特性,很可惜。那麼像這個就是《詩經》的三種作用,增加你的見聞,因為很多植物很多昆蟲,很多動物,是在各個地區的,你這裡不一定看得到,你讀《詩經》之後才發現,原來還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生物,你的視野可以開闊一點,你對於生物界具有同情心。因為他很喜歡用比喻,都用各種昆蟲,植物,動物作比喻,來描寫人的生命情況,非常生動。因為你直接講的話,一句話就講完了。文學作品最可貴的就在於說,它能夠虛構,能夠用比喻,用寓言,來烘托出人的真實的生命情景,所以孔子要學生們多學《詩經》。所以,學生如果學的話,跟他討論的話,孔子特別開心。
我們以前談過子貢,因為他提到貧而無諂,富而無驕。孔子給他答案是,貧而樂道,富而好禮。子貢立刻想到《詩經》裡面的一句話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孔子就對他非常肯定了。為什麼?因為你把我們念的《詩經》,跟你生活上貧跟富的體驗合起來,叫幫精益求精,好了還要更好。從無諂無驕,到樂道到好禮,好了還要更好,從消極變積極,這樣子一來的話,人生充滿希望。其實你本來聽了之後,就知道從消極變積極,你現在加上一句切磋琢磨,更清楚了。不是只有這一方面,貧跟富,任憑一方面都要精益求精,所以孔子對子貢非常稱讚。但是,孔子學生裡面,孔子有關《詩經》的討論,稱讚的最高的是誰?是子夏。子夏一生裡面最光彩的這一刻,底下我就要介紹了。子夏跟子游本來就是文學科的高材生,文獻方面非常熟悉。但是子夏談什麼呢?他就是談《詩經》裡面一首詩的問題。這個問題不是只有表面的問題,它是非常完整的一個思考的系統,值得我們好好去了解。因為這段的解釋,很抱歉,連南宋的朱熹也說錯了。子夏讀了《詩經》之後就請教老師,他說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為絢兮,何謂也?前面引這一句《詩經》的話,什麼意思呢?就是形容一個女孩子,笑咪咪的臉真好看,滴溜溜的眼真可愛,白色的衣服穿上去就非常的絢爛了。這話什麼意思?這是《詩經》的話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為絢兮。素以為絢,素就是白色的,這樣的女孩穿上白色的衣服就顯得很漂亮。這什麼意思?子夏看不懂。因為,你怎麼好好的就忽然說白色的衣服就使她很漂亮了呢?其實我們聽這個字面也知道他講麗質天生。一個女孩子漂亮的話,穿上白色的衣服,她不用穿彩色的衣服,絢就是彩色,白色就跟彩色一樣,很漂亮。在這個時候呢?孔子回答他,怎麼說呢?四個字,繪事後素。繪畫這件事,最後上白色。朱熹是南宋人,南宋當然有很好的宣紙,畫畫的時候,白色的紙我來畫,朱熹就把它加一個字,加一個字就錯了。朱熹加什麼字呢?他加成,繪事後於素,加一個「於」。孔子說四個字,繪事後素,繪畫的時候最後上白色,朱熹加一個字,繪事後於素,變成繪畫的時候呢?先有白色的紙,我再來畫彩色,差別就在這裡。在孔子那個時代,白色的紙,想都不要想,要畫畫的話,在絹帛上畫畫,你看現在漢朝的墓,很多挖出來就是絹帛,好的紙還造不出來。像《論語》裡面就有一句話,孔子說了之後,他的學生子張,就寫在衣帶上,就寫在布上面。像孔子說,言忠信,行篤敬,雖蠻貊之邦,行矣。言不忠信,行不篤敬,雖州里,行乎哉?講這段話,子張就立刻寫在衣帶上面,怕忘記了。孔子講的話很簡單,一個人說話真誠而守信,做事認真而實在,天下任何地方都行得通。你如果反過來,言不忠信,行不篤敬,就在自己的家鄉也走不通。等於是你一個人只要行善,天下到處走通,因為人性向善,這是我的解釋了。要不然你為什麼說行善的人四海之內都有兄弟呢?為什麼行善的人到處走得通呢?因為,外國人也是向善。你對外國人好,他也很感激你,人性是一樣的。好了!子張就書之紳,把它寫在衣帶上面。所以古時候畫畫的時候,他用絹帛。絹帛本身是有顏色的,像桌子的顏色,有一點黃色帶咖啡色。因為,畫畫的時候呢?白色是很珍貴的顏料,各種紅的,藍的,綠的,黃的,黑的上了之後,最後上白色,因為你底不是白色的。所以最後上白色,白色一上之後,各種彩色都凸顯出來,這是古代畫畫的習慣。所以孔子說繪事後素,繪畫的時候最後上白色,是這個意思。但是朱熹沒有了解到這一點,就想到他南宋的時代那種繪畫,用白色的紙,他來畫彩色,完全弄錯。為什麼弄錯呢?因為底下還有後文,還有下半段。孔子講完繪畫的時候最後上白色,我們先把前面一半講完。子夏請教說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,素以為絢兮,何謂也?子曰:繪事後素。你只要麗質天生,白色的衣服就顯得很漂亮,你只要彩色畫好了,最後一上白色,前面的彩色很漂亮,凸顯出來了。本來到這邊就結束了,但是,子夏忽然之間得到靈感,就加了一句,講了三個字,就得到孔子極高的稱讚。大概在《論語》裡面可以排上前五名了,受孔子稱讚的這個資料。子夏就說,「禮後乎」,三個字。他說,禮儀是以後才有的嗎?這句話太精彩了。為什麼精彩呢?我先把後面講完,讓各位知道,不是我們自己在忽然之間那麼開心的。子夏說,禮後乎?孔子說,啊!能啟發我的就是子夏,以後可以跟你談《詩》了。我們要請問一下誰能啟發孔子啊?孔子雖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師,到處跟別人請教,但是研究《詩經》,孔子可是權威。他居然說,能夠啟發我的就是子夏,子夏只說了三個字,禮後乎?禮儀是以後才來的嗎?孔子就說,能夠啟發我的就是子夏,以後能跟子夏談論《詩經》了。我們有沒有注意到孔子的那種歡喜?他為什麼講得那麼樣的直接呢?這麼高的一種稱讚?能啟發我孔子的就是子夏。為什麼?一般人都把禮當作彩色。譬如說,我現在學習禮儀之後,說,哦!很我彩色哦,這就是行禮如儀,彬彬有禮,看起來很像一回事,文采嘛。錯了,禮本身是白色的,禮的本質叫做仁義的仁,叫做真誠,有真誠的情感,你才需要禮儀的表現,如果你內在沒有真誠的情感,只有禮儀的話呢?就是虛偽。所以孔子說過,禮雲,禮雲,玉帛云乎哉?樂雲,樂雲,鐘鼓云乎哉?你說禮啊,禮啊,只是玉帛嗎?玉帛就是祭祀的時候,用來作祭祀的貢品。你說樂啊,樂啊,難道只是鍾跟鼓嗎?不是的,他接著另外一句話對照來看。子曰:人而不仁,如禮何?人而不仁,如樂何?一個人沒有真誠的心,能用禮做什麼呢?一個人沒有真誠的心,能用樂做什麼呢?代表禮跟樂,它的本質在於真誠的情感。那麼現在就了解,孔子為什麼稱讚子夏?子夏聽到說,繪畫的時候最後上白色,他就說,那禮是以後才有的嗎?意思就是說,人活在世界上,他人性向善,本來就很美了。禮儀呢?是外在的,以後再加給你的。禮儀就跟白色一樣,只要你麗質天生,穿上白色的衣服,照樣非常的絢爛,這就是儒家裡面老師教學生《詩經》很精彩的一段話。
所以,在這段話我也想到《易經》裡面一段話。《易經》有一個卦,叫做賁卦,賁這個字,就好象我們講噴泉,把那個口去掉,那一邊叫做賁,或者憤怒的憤怒你把心去掉,另外一邊那個字,在《易經》裡面念賁卦。賁卦的卦象是什麼呢?我們簡單說一下,叫做山火賁,山上有火。講《易經》基本上講六十四卦,都用八個基本卦來說,天地雷山火水澤風,你怎麼組合,八八六十四,就六十四卦。所以賁卦這個卦,什麼意思呢?就是裝飾的意思。賁卦裡面特別精彩的一句,就跟這個有關。而《易傳》裡面對這些卦的解釋也是儒家傳統。賁卦裡面最高境界是什麼?白賁。這很有意思了,賁是裝飾品,用白色作為裝飾,是最高的裝飾。為什麼?白色本身是沒有顏色。代表白色才能使你的實質,你的內涵完全呈現出來,而沒有遮蔽。一個人活在世界上,他只要真誠,內在的向善就很美了,外在的這種禮儀,禮貌,禮節,是後天學來的,禮後乎,後天學來的。後天學來的東西呢?絕不能取代人先天的那種向善的美好的本質。所以,我們從《詩經》裡面談到這段話,就可以了解孔子的態度了。這段話很多學者都沒有辦法掌握,他們根本就忽略了孔子為什麼那麼高興,說能夠啟發我的就是子夏,孔子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,他甚至沒有說過顏淵啟發他,他居然說子夏啟發他。子夏,說實在的,照我們猜想,有一點是蒙對了,因為子夏本身也常常受孔子教訓,他格局比較小。像有一段話提到他跟子張的對照。子貢就問了,他說,子張的個性比較過,過,代表什麼都要求好,以至於做事情過度了。子夏的個性,比較所謂的讓,讓,就是說,很多事情我比較不做,退縮了。那子貢就問了,過比較好吧?因為子張很過,什麼事情都要做得過頭,大家都看到他做得很好,但是也過頭了。子夏的話,什麼事情都不太做,還沒到標準他也就不做了,他比較含蓄。那子貢就說,過比較好吧?孔子說不對,過猶不及。你看,這句話傳到現在,我們到現在還說過猶不及,過度跟不夠都不好,兩個差不多。否則你老是喜歡過的話,什麼事情矯枉過正,也麻煩。那你不及的話,你可以補救,你過的話,有時候不容易補回來。子夏就是不及,子夏後來也是不錯的老師。但是,他的表現也有他的限制,同學們在辯論的時候,子夏也常常辯輸。因為子夏教學生,子游教學生就不一樣,他們自己統統當老師了。孔子過世以後,儒家分為八派,等於有八個學生各立門戶,再繼續傳孔子的思想,但真正了不起的是一百多年之後的孟子,才真的把孔子的思想精華髮揮出來。孔子本身教的學生,像顏淵,太早過世了。子貢,後來忙著做官了,像子游,子夏教學生教到後來,學生還吵架,就他們兩個教的學生在吵,看誰的老師教的是對的。這在《論語》的《子張》篇第十九有好幾段資料,可以看得到。所以我們今天教育的時候,談到說,要教學生文學,千萬不能忘記,文學是一種情感的表達,目的是要讓學生能夠了解保存,或者恢復他純潔的情感。人生最可貴的是真誠的情感,那這種真誠的情感你可以透過教育,就是《詩經》。所以,孔子把《詩經》當作教化的開始。這個《詩經》還可以用來怎麼樣呢?治理國家的。一個國家有詩教的話呢?叫做溫柔敦厚,詩教也。你推廣《詩經》的教化,就四個字溫柔敦厚,你到一個國家溫柔敦厚,那不是風氣多好?這四個字就讓人羨慕。但一般人總會覺得說好象不容易,所以文學的作品不可或缺的。我們雖然認為孔子是哲學家,但千萬不要忘記,他對文學的肯定,把文學作為重要的材料來教學生,他也非常認同文學的效果。有一次,他經過一個縣城,就是武城,他學生子游在裡面當縣長,子游,子夏兩個人都列在文學科里,子游擔任縣長。孔子帶學生經過的時候,聽到城裡面傳來弦歌之聲,到現在我們還說儒家孔子帶學生常常在弦歌不輟嗎?弦歌之聲來了。結果孔子聽了笑一笑,孔子很少這麼開心,因為生在亂世裡面,這麼有學問,這麼有理想,沒有機會去實現抱負,真是委屈,他也不抱怨,他只是不太開心而已。孔子怎麼樣呢?四個字,莞爾而笑,整部《論語》只有這個地方,孔子莞爾而笑,莞爾就是笑得很可愛的樣子,莞爾而笑。然後說,割雞焉用牛刀?孔子很幽默的,說你殺一隻雞,你用一把殺牛的刀,有沒有一點小題大作啊?結果子游聽到了,就有一點抱怨,就跑來跟老師說,老師,以前聽你說過,君子學道則愛人,小人學道則易使也。什麼叫做君子學道則愛人呢?這邊講君子小人,是指統治者跟被統治者來說的。因為君子在古代是兩個意思,一個是有地位的,官位的,一個是有德行的。這邊講很明顯是有官位的,因為子游當縣長,底下還有很多官。子游就說,君子,做官的人,學了道,代表《詩經》裡面有道,學道之後就愛護百姓。一般百姓學道的話,就很容易聽你吩咐了,你長官叫我做什麼,我學了道,我就照我的本分去做吧。他等於是向老師抗議,說,老師,你說我割雞焉用牛刀,但是,這也是你教過的。孔子立刻就笑一笑,然後說,各位同學,剛才是跟子游開玩笑的,叫做前言戲之耳,做戲的戲,我是跟他開玩笑的,大家不要介意,所以孔子也有他的幽默感。很多人常常說孔子太嚴肅了,我們小時候念書,看到孔子的像,哎喲,道貌岸然,見面都要鞠躬,他一講話,我們就要發抖,又要被罵了。事實上孔子很有幽默感,他的學生也敢跟他抗議,他也會承認自己講錯了。譬如周遊列國的時候,有一次情況危急,顏淵不見了。顏淵不見是大事,別的學生不見的話,還可以考慮,顏淵不見了,孔子很著急,結果走得慢一點,第二天顏淵趕來了。顏淵為什麼不見了?沒吃飽,力氣不夠,跑得慢,兵荒馬亂,跟在後面就不見了。所以,顏淵第二天跟下來,孔子非常高興,高興的時候,講話就沒有注意了。他說,顏回啊,你昨天不見了,我以為你死掉了,遇害了,這有可能。顏淵就說什麼?他說老師,你還活著,我怎麼敢死呢?我們真希望這句話可以兌現啊,讓孔子活著的時候,顏淵繼續活著,就可以發展孔子的思想。這當時他們師生之間的默契,等於是一起生活,一起工作,一起周遊列國,一起逃難。一方面是老師跟學生,另一方面也是患難之交,生死之交,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情感那麼深厚。
孔子後來有一次被匡城的人所圍困,這一段是談到跟孔子生命有關危險的階段,孔子有兩次差點被殺。一個人在面臨生命的威脅,往往就會把他人生最後一張王牌給亮出來,別人要殺你了,你怎麼辦?孔子就會說了,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上天還沒有讓文化傳統消滅,你們能對我怎麼樣?其實這話很冒險,真的人家要殺你,你也沒有辦法,對不對?一群暴民衝進來,月黑風高,見人就砍,你還有命嗎?說到這一段,我想到朱熹。朱熹是偉大的學者,沒有問題,但是麻煩,他也是哲學家,作為哲學家就有一個毛病。一方面朱熹註解所謂的《四書章句》註解,另一方面朱熹利用註解把這些拿來做自己的註解。但是後面他有一個朋友叫陸象山,說得更坦白,六經皆我註腳,這是念書人的氣魄。我們現在只是註解古人的,陸象山說,六經都是我的註解,是我自己有一套哲學思想。但是這就有問題了,我是要念你的,還是要念孔子的呢?所以,朱熹表面很客氣,註解四書,事實上很多地方講了自己的思想。像人性本善這些,這不是孔子說的,朱熹就是要把他講成人性本善。有時候我們念書看到這些地方,就知道有些小動作了,也不能怪他。朱熹有另外一套書很有趣,看那套書,比看他的《四書章句集注》更有趣,叫做《朱子語類》。《朱子語類》幾十本,都是學生記下來的,跟老師請教什麼問題,什麼都有。老師教《詩經》、《書經》、《易經》,尤其是《論語》,朱熹怎麼教?很多地方都記下來。裡面談到這一段,就是說朱熹上課講到,孔子是上天給他特殊的使命,別人不能隨便殺他。學生很有趣,學生很聰明,就說,老師,萬一真的那些暴民衝進來之後,把孔子給殺了怎麼辦呢?朱熹說,不可能,孔子有天命在身,不可能被殺。學生就說,那萬一被殺怎麼辦呢?朱熹說,那隻好認了。朱熹說只好認了,孔子不會說這種話。孔子怎麼辦呢?他照樣彈琴,他也知道沒辦法跟這些暴民說清楚就彈琴。結果,外面這些人就發現恐怕搞錯了,他們原來誤會了,以為孔子是陽貨。陽貨是一個壞蛋,他是季氏家的總管,到後來把魯君的權力架空,因為季氏這樣做的,他再把季氏的權力架空,變成魯國裡面,也不是國君在管事,也不是大夫在管事,是大夫家的總管在管事。這成什麼國家?就那個陽貨。陽貨曾經帶兵鎮壓匡地的百姓,匡是一個城,鎮壓。所以,匡城的百姓都很痛恨陽貨,那為什麼誤會孔子呢?有人說兩個理由。一個說,孔子跟陽貨長得很像,我不接受這個理由。怎麼可能跟他長得像?不能想像。第二個理由比較合理,就是說,替孔子駕車的學生,以前曾經替陽貨駕過車。車裡面的人看不到,他坐在車裡面有簾幕,那外面的這個駕車的人,別人可以看到。所以匡城的人一心想要報復,要對付這個陽貨。所以,看到這個以前替陽貨駕車的人,又駕一輛車過來了,就以為裡面是陽貨,弄錯了,裡面是孔子。所以他們圍過來的時候到傍晚,很危險,學生都很緊張,個個張惶失措,孔子說,拿琴來,他彈琴。外面一聽,陽貨不可能有這種文化修養,他那種人不太像會彈琴的樣子,怎麼彈琴彈得那麼好?他說,有沒有搞錯呢?就找人打聽一下,一問,哎呀!是孔子。立刻底下這一段根據莊子的說法了,莊子很了解儒家這些行動,他全部都知道,編了很多故事來補充說明。於是有一個身上帶刀的人就進來說,抱歉!剛剛誤會了,以為你是陽貨,現在弄清楚了,你們可以走了,這一段是《莊子》裡面的描寫,這一下就擺脫了匡城之圍。靠什麼?演奏,唱唱詩。所以,有時候一個人的文化素養,在這種地方就可以展現出來。
孔子平常沒事在家裡面就可以透過讀讀詩,唱唱詩,教學生詩,教學生書,還有禮,來過日子。他在晚年最後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近,就在他七十三歲的時候,根據《史記》的說法,孔子方負杖逍遙於門,就歌,最後唱一首歌了,泰山壞乎,樑柱摧乎,哲人萎乎。等於講他自己,泰山要崩了,魯國有泰山。到後來孟子又說了,說孔子登東山而小魯,登泰山而小天下。泰山要崩了,樑柱啊,一個國家的柱子要摧毀了。哲人其萎乎,哲人就是,哲代表智慧,一個有智慧的人要結束了。等於是,他了解自己這一生到最後的時候,自己的兒子,顏淵,子路都過世了,其他學生看起來不像可以立刻推展他的思想,他當然很感嘆了,所以就唱這首歌。所以,像學習這個《詩經》,對孔子來說,從年輕的時候學,到生命的最後一幕,也是用唱的方式表達出來。那我們如果真的去念《詩經》的話,會覺得內容太多,能把《詩經》念通了,一定是中文系的專家們。那我們如果學《論語》,對於《詩經》來說的話,我們再重複一下幾個基本的觀念就夠了。因為孔子是一位哲學家,他基本上不是文學家,這裡面怎麼分辨呢?作為哲學,要考慮三點。第一個,澄清概念。第三個,設定判准。第三個,建構系統,這叫做哲學。我先說第一點,澄清概念。一般人使用的概念,都是大家都在用。因此,你用的時候就會覺得,已經是離開真實的事物,隔了好幾層。用我們平常講話都會有一些後面加進的因素,使這個概念很模糊,你到底在說什麼,有時候講不清楚。所以,哲學家就要澄清概念。我們以前學哲學的時候,老師最喜歡問了,你說的這個字什麼意思?你說的這個話什麼意思?你要經常去問,What do you mean by this word?你這個字是什麼意思?你說清楚。譬如說我們現在討論龍,那你就要說清楚是恐龍?還是什麼龍?恐龍還分好多種呢。對不對?如果是那小小的一隻,跳來跳去,誰怕它?但是來一隻暴龍,誰不怕它?對不對?所以你說龍,就要說清楚是哪一種龍。那外國人說龍的時候,還要包括一種Dragon,它不再是電影裡面的Dinosaur,它變成dragon.變成變成dragon的話,就不一樣了,變成宗教裡面的象徵,代表邪惡的化身,它跟蛇是同一類的。所以你看到,像天主教,聖母瑪麗亞,她腳底下就踩著一隻龍,就是dragon,把龍當作惡魔的化身,這是西方了,要麼就是動物,要麼就是惡魔。那在我們中國講龍,那還得了?真命天子。很多人就取名叫夢龍,希望夢到龍。所以在這個時候,你就可以知道,你如果跟外國人來往,名詞沒有界定,浪費時間。第二個,設定判准。什麼叫判准呢?我們現在說,張三是好人,李四是壞人。且慢!好壞的標準何在?是誰定的?為什麼這樣定?你不說清楚的話,一個好人,到一個地方變壞人了。我們講美醜,你說,張三是美女,當然張三是中性的,你可以說他是男,或者是女,都可以了。那我就要問你,美的標準何在?你把她送到非洲長頸族去,那些人脖子都很長,美女是長脖子才代表美女。那一般的再美的世界小姐,送到那種部落去,都丑得不得了,沒有人看第二眼。所以,她們的美在於脖子很長,從小就要套脖子的環,太可怕了!這叫做什麼?設定判准。第三個最難,建構系統。你要把人類,把宇宙,把宇宙的來源,人類生命的來源,人類社會究竟的來源,善惡的根源,全部整合在一起,這最難。也是我們後面會談到孔子有關信仰的部分,會加以說明。你如果不能整合人類跟自然界,還有超越界,那你這思想就不成系統。只要是大哲學家,一定是建構系統。譬如說,孔子碰到生命的危險的時候,他就把天抬出來,代表他有系統。我們不是哲學家,碰到生命有危險的時候,投降,好死不如賴活著,逃命。孔子不是,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天生德於予,桓魋其如予何?兩次,差點被殺,都把天抬出來,這叫做系統。就是這個系統,在道家老莊的身上更明顯,更完整,也就因此西方學者對於道家的推崇的程度更高,原因在這裡。但是,絕不能夠說孔子沒有哲學系統。所以,我們學這一段《詩經》,是落實在人的情感生命的層次,是不可或缺的。哲學它是一種比較高的無形的一種學問,愛好智慧,人生的情感也屬於智慧,要去了解,去掌握,去欣賞的部分。我們今天談詩的部分,就到這裡告一段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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