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易经的智慧》第7集：《孔子文言传》（曾仕强）

孔子批阅《易经》，苇编三绝，绑竹简的牛皮都被翻断了很多次。他对乾与坤两卦的卦辞进行了详细的注解，留下了旁通四达的《文言传》。

   《易经.文言传》这样解释：元者，善之长也；亨者，嘉之会也；利者，义之和也；贞者，事之干也。《文言传》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遂哲理呢？被后世称为千古文章之祖，包含宇宙人生奥秘的元、亨、利、贞，与儒家所讲的仁、义礼、智、信又有着怎样的内在联系呢？

   《易经》是谁创造的？它又是什么时候完成的？我们有两句话就可以概括了：人更三圣，世历三古—《汉书.艺文志》。人呢？有三个圣：伏羲、周文王、孔子。真的是他们三个人就能够完成这么伟大的一个创作吗？我想不太可能，它只是一个代号，一群人的代表。所以：人更三圣。告诉我们《易经》是集体创作的，不是个人的创见。伏羲在上古，文王在中古，孔子在近古。所以叫做世历三古。告诉它是经过很漫长的时间，慢慢孕育而成，最要紧的，它经得起长时间的考验。

   《易经》分为两个部分：

   1、《经》。包含卦象，卦名，比较简单。

   2、《传》。包含卦辞、爻辞、《十翼》。翼，翅膀的意思。就是给《易经》加上十只翅膀，让它更加有价值，更加有内涵。

   哪《十翼》呢？实际上只有七种：

   1、《彖传》：上、下篇。2、《象传》：上、下篇。3、《系辞传》：上、下篇。4、《文言传》。5、《序卦传》。6、《说卦传》。7、《杂卦传》。这其中有三个分上、下两部分，所以称为《十翼》。下面就是《文言传》。《文言传》就是孔子看到周文王替卦辞下得非常精炼，可是他怕很多人不是很了解，所以特别加以解释，只在乾、坤两卦才有，解释文王所下的卦辞，所以叫做《文言传》。孔子他首先就把乾的卦辞：元、亨、利、贞，作了一番解释，他说：元者，善之长也；亨者，嘉之会也；利者，义之和也；贞者，事之干也。

   元：元始。大家有没有发现，元就是开始。气呢？就是我们平常所呼吸的空气。元气怎么那么重要？因为我们人是胎儿的时候，他是吸引不了外面的空气的，他在子宫里面是靠肚脐眼在呼吸的，吸收母亲体内的气。可是一出生那个脐带剪断以后，他就没有办法呼吸了，所以开始哭，是他开始在练习用嘴巴来呼吸，就呼吸空气。人一出生就面临生死关头，你看很多人生出来，他很快就死了，他过不了这一关。一口气不来，你有再大的本事都没有用。元是元始，元气就是生下来的那一口气。所以为什么这个元气很重要。我们一见面就说：你气色不错，你很有元气，就在讲这件事情。

   天底下最大的善，最大的好，就是它给我们有足够的气，如果空气不够，那糟糕了。所以我们要好好爱惜空气，不要去污染它，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使自己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，才对得老天给我们的这口气，就这么简单。

   乾、坤两卦有一个重要的共通之处就是，卦辞里都包含着：元、亨、利、贞四个字。如果说元是开始的意思，那么亨代表什么？《易经》又启示我们应该如何处理社会关系，过一种更加合理的生活呢？

   如何创造和谐生活？

   亨：亨通。自然的阻碍已经够多了，我们现在人与人之间，还设下种种的阻碍，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。嘉：美。会：聚集。大家有没有发现？动物与植物聚集在一起，人跟人聚集在一起，万物还是聚集在一起。聚集在一起，大家过美好的生活。植物有植物的生活，动物有动物的生活，人有人的生活。大家互相包容，互相照顾，不要去侵害别人，这就叫嘉之会也。做生意，就是把这里有的，送到没有的地方去，把没有的从别的地方运过来，这个也叫嘉之会也。天底下有各式各样的东西，我们互通有无，我们保存它原来生存的一个环境，这样我们才能够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。这句话就告诉我们：我们每一个人，要各尽所能又各取所需。你不能说：我有钱，我什么事都不做，我专门去买人家的东西，甚至囤积居奇，那都是不对的。钱是要流通的，货物是要交换的，我们任何东西都要考虑到别人也有需要，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独吞，这样才能够一方面聚集，一方面又很美好。否则，人一聚集，就乱了，人一聚集，就不和谐了，人一聚集，就开始争夺了，那人跟动物没有什么不同？

   人应该过一种更加合理的生活，天下熙熙，皆为利来；天下攘攘，皆为利往。互通有无之后，利成为横在人生中的巨大考验，如果说赚钱是靠机会，那么花钱要靠智慧，那么富起来的人们应当如何花钱呢？为什么说生活豪华奢侈是一种罪过呢？

   怎样合理使用钱财？

   利：利益。义能够很合理，那大家就比较和谐。尤其中国人，他都是看你这样合理不合理，你合理的，他就口服心服；你不合理的，他表面上也许不敢说什么，不方便也不愿意说什么，但他心里有数，他到时候，他就烦你，到时候，他就找你麻烦。因此，这个“义”是我们非常重视的。利是对人们最大的考验，老天给你利，就是在考验你。所以我们天天讲一句话，赚钱并不可耻，赚钱其实是可爱的，因为他对人们的生活有正面的贡献。可是怎么用钱，这才是智慧。赚钱凭什么？有的说凭能力。我不认为你有能力就能赚到钱。赚钱其实是靠机会，机会来了，你钱怎么来的，你根本不知道。可是用钱，那是靠智慧，所以一个人要赚钱之前，最好先学一学怎么样去花钱、用钱。其实《易经》告诉我们怎样去用钱，八个字就讲完了：当用不省，当省不用。你该用的，你没有钱，你想办法你还得用。一个人要么不结婚，要结婚，你当家长，你就要负起你的责任，你就要让你一家老小最起码过个温饱的生活。否则的话，你这个家长就不尽责任。你也没有必要弄得大家很豪华，很舒适，过奢侈的生活，那反而是罪过。为什么是罪过？那是浪费资源，因为资源是有限的，地球现在六十几亿人口，大家都要生活，你把它襄括到你们家里来，这个利，就不能和。一个社会贫富差距越大的话，这个社会是越不稳定的，越不安全的。这大家都看得很清楚。我们不能勉强使它一样，因为那是不合自然的。但是有钱的人，他一定要想办法来跟大家分享，来照顾那些比较贫困的人，这样就对了。但是我们又想错了，我们说，去赚一些昧良心的钱，然后我去善事，这个不行。因为功、过不能相抵。你做了坏事，就是做了坏事，你想用这个来补偿那个，那是不可能的。很多人赚了钱，赶快去烧香、拜佛，求神保佑，这是不合理的。因为如果这样可行的话，那这神算什么神？那他不公正，不公正就不叫神，就叫魔。

   利关不破，则得失惊之。要想经受利关、名誉的重要考验，保持恒久的正直，“贞”成为重要一德。为什么说把正直理解为守规矩？是我们对于原典的误解？《易经》中讲曲折迂回，反倒是办成大事的最有效途径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？

    为人处事的智慧

   元，元始。亨，亨通。利，利益。贞，正直。经得起利的考验的人，就叫贞。我赚了钱，我还规规矩矩。一般人你叫他穷的时候规规矩矩都很难，因为穷，他就不择手段，我管你呢？你有本事把我抓去吧，这种人蛮多的，所以穷也害人，富也会害死人。各位就体会到：上天用金钱和财富来考验每一个人。你看：见利忘义、见钱眼开，这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人。钱财是工具，不是目的。目的正不正？正不正就是说，你能不能摆平？你摆不平的话，那问题就出来了。所以中国人很喜欢说：你摆平了没有？摆平不是用强制的，强制的更摆不平。每个人立场不一样，每个人身份不相同，每个人的需求不一样，你要摆平，你就必须要求圆满。所以我们一直讲，做人要正直，而且要持久。你正直一分钟有什么用？正直一天有什么用？正直三年也没有用。很多就是一段时间很正直，然后吃了亏以后就觉得：那我正直干什么？我比谁都狠，那就糟了。

   在学校操行很好的人，到了社会反而很多是经不起社会的考验。所以我们就开始制造很多名词，说什么社会是酱缸，你被它污染了。什么酱缸？那都自己，能靠环境？那人如果完全靠环境，那人努力干什么？学习干什么？就让环境去摆布好了。这是对自己不负责的表现。我们现在都很清楚，正不正在你，别人不知道。哪个人不说自己正？我们现在问题就是：我们不了解什么叫正？不了解正，不是说我很正直，我一丝不苟，我一切都是守规矩，那叫正。两千年来我们都这样解释，所以我们才会满口仁义道德，而表现得很龌龊卑鄙。

   我们曲解了圣人的意思：曲则全—《道德经》。就是那条太极线，你要走出来，你走不出那个弯弯曲曲的路，你就没有办法正直。你有什么办法正直呢？我们始终是二分法：直就是直，曲就是曲。那要命了，曲才能直。越是直的公路，出车祸的机率的越大；越是山路崎岖，越是九弯十八拐，都安全得很。因为人一看到这个路歪歪斜斜，他敢睡觉？他就很认真的，那个角度把得很稳，你小心，他也小心，就安全了。路这么直，没问题！就说话了，就开始打大哥大，“砰”一下，就出去了。这都是现实告诉我们的：越直越容易出问题。全世界没有哪个地方的高速公路、交流道敢用直直下去的，你试试看好了。你在高速公路上面，速度那么快，下高速公路的时候，你说减速减速，那还是蛮快的。曲：是直必要的过程。乾上卦跟下卦，它的当中有一个交接处，那个交接处是曲线的，不是直线的。实际上水平线也是起起伏付的，也是弧形的，没有直的东西。两点之间直线最短，但是永远是达不到的。你从这端要走到那端，你千万记住，太极线：它是弯弯曲曲的。所以为什么直话人家听不进去。你一讲直话，他火就大了，你有什么用？人稍微婉转一点，稍稍转个弯，他听进去了，就有效了，你就安全了。

   《易经》让生活安全、有效、方便。但是现在我们都认为：有话就说，拐弯抹角干什么？有话直说，你管他什么反应呢。这种就叫做：目中无人。一个人正直不正直跟我们所想象的那个有很大的差距。孔子费尽苦心去解释，但是我们都没有体会到，我们要有效，要让大家能够照着去做，你非要采取一种迂回的方式。否则你是达不到愿望的。我们外圆内方，我会替别人想，圆就是方，方就是圆。像这种观念，外国人很难接受，外国人说方就是方，圆就是圆，怎么方跟圆又扯在一起呢？中国人是很清楚的，越小就越方，越大就越圆。同样一个东西，小小的，它一定是方的。方，方，方，方到很大的时候，它就圆了。所以当我们说做人要大方一点，你就听懂了，做人要圆通一点。你看方就是圆，这个人很圆通，就是他很大众。

   智圆行方，曲中求直。《易经》的智慧以通达明辨为贵，那么人生世事是如何在元、亨、利、贞之间往复变化？元、亨、利、贞与儒家五常：仁、义礼、智、信，又有怎样的联系呢？

   元、亨、利、贞与儒家五常的关系

   元：就是春天，开始发芽，那就叫元。发芽以后，到了夏天，它就会成长，就会茂盛，就叫做亨。秋天就开始有收获，所以你看“利”就是一把刀在割成熟的农作物，这就叫“利”。你收割来的东西怎么办？冬天你要把它藏起来，第二年，你才会有新的种子。你把收回来的东西，统统吃光光连种子都没有了，那来年春天你靠什么去播种？从这个道理你就可以知道：元、亨、利、贞，它是比较自然的。你只要慎始，大概就会比较圆满。我用圆满这两个字，圆满就是顾虑到每一个角度的立场，每个人站的方向不一样，每个人立场不一样，每个人位置不相同，他的感觉不一样。你认为圆满，他认为不圆满，所以要面面顾到。这是在中国社会做人特别辛苦，特别为难的一个因素。

   今天大家都喜欢当一方之长，我是家长，最起码当个家长、校长、厂长、厅长、处长、首长……不管是什么，千万千万记住，你开始就要重视那个元。元是什么？就是仁心。仁爱的仁，你没有仁心，你做什么长，最后都是害己害人。我们有了好的仁心，你才会去照顾、关心所有的人。然后你就会办事很顺利，做事很亨通。所以我们说这个人官运亨通。但是下面利之所在，就看你脸色怎么变了。你能够经得起利益的引诱，利益是专门引诱你的，越大的利，你就越要小心。当商人送你十万的时候，你自己至少也拿十万，你就变成二十万。当商人送一个官员一百万的时候，他会给我一百万？他肯定拿一千万才给我一百万。最后你就背着那个很重的负担。利是什么？我公正地照顾所有的百姓，这样一来，你内心正不正，就得到证明，见利忘义了，那就不正了。因此，后来儒家把元、亨、利、贞就发展成五个字：仁、义礼、智、信。仁就是元，义礼就是亨，你看一个人他处处很合理，他就很亨通，礼是一般能看得见的，做人要有礼貌，做事要重视礼节，礼要有节制，

   礼，看得见，而义看不见，到底合不合理，心目中有数，外面看不见。智，就是利。当利益当前的时候，你要用你的理智来判断，该要不该要？能要不能要？要了以后会怎么样？那个“无咎”很重要，你看要到最后，都是后悔的。你只要要到不该要的时候，你的心就开始不安了，晚上睡觉睡不好，白天脸色不对，然后眼睛就开始没有光亮了，看到人就好象怕人家看见一样，就低头了，你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。

   贞，就是信。人家对你信不信，就是看你正不正。你不正，就算对人家再好，人家都是怀疑，是不是要利用我做什么事情？他怕，他躲得远远的。所以这个信，就是你正不正，给人家的印象就叫信。我们现在最大的危机是：互信危机。就是人与人之间都不能信任，这才是人类自寻苦恼。我们自己很难解决的问题，你一定要从《易经》的道理，从乾卦开始，先求自己，不要老求别人。你自己做得好，别人自然会受你的影响。一个人最了不起的：不是控制人家，教导人家，命令人家，而是发挥你的影响力，这个是不关身份、地位的，任何一个人，只要你行得正，只要大家相信你，你都会发挥相当的影响力。仁、义礼、智、信就是元、亨、利、贞，就是天地的正气，就叫做乾元。乾元就是先天一气，它是天地之间最无私的。你看空气有没有说：你是好人我才给你，你是坏人我不给你；你对我好，我让你吸，你对我不好，我不让你吸？没有。它不是不分是非，它是告诉你：你自己要爱惜你自己，你自己要修养你自己，否则我也帮不上忙,到时一口气不来，就是一口气不来，你怨他也没有用。 

   君子坦荡荡，要用一身正气影响着身边的人，按照《易经》的智慧，君子在人生的各个阶段，都会适时调整，凡事并不做得太满，为了在生活中游刃有余。

   人生需要调整

   乾元用九，乃见天则—《易经.系辞传》。什么叫乾？为什么能够自强不息？就是因为它会用九，孔子是最会用九的。用九：就是阶段性的调整。你不能老一套，你老一套这个阶段适合，下一阶段，你就遇到重重困难。这们各位才知道，我们中国人赞美人都说：这个人了不起！有两把刷子。我们从来没说：这个人了不起！有一把刷子。一把刷子，你管什么用？一个人最起码有阴阳两把刷子，能刚就刚，要柔就柔，能高就高，能低就低，这就叫：能屈能伸。中国人最了不起的就是能屈能伸，刚柔并济，恩威并施，内方外圆。你看我们始终就是阴阳的配合，因为乾卦告诉我们：亢龙有悔。阳刚过剩就成阴，这阳极成阴就是当你不可一世，非常神气的时候，然后突然间掉下来，凄凄惨惨，那谁叫你要这样？所以到五，你就可以了，到六，你最好不要贪得无厌，我掌握的东西掌握到就好了，掌握不了的东西，我不要。不要太过相信那种什么六六大顺，不要太过相信。就是不顺才告诉你顺。《易经》的道理就是这样：你顺，它就告诉你无咎。无咎，就是顺后面有后遗症的，你要小心。《易经》每一个卦都是有条件的。但是都提供了一个希望，人是活在希望，不是活在梦想。现在人很奇怪，说有梦最美。那永远不能实现的梦有什么用呢？有希望它要靠你去落实，所以乾的自强不息就必须要坤的厚德载物。乾在前面创造，坤在后面落实、配合。所以阳极成阴是有道理的。

   象征动静两极的乾卦、坤卦，有一个重要的相通之处，那就是都包含有元、亨、利、贞四个字，乾要自强不息，坤要厚德载物，乾坤之间，它究竟是如何相互转化的呢？动静有常，刚柔并济的哲学观念对我们做人处事又有着怎样的深刻启迪呢？